“去乾元宫。”姜珏放下手里的《战策》,抬眸对东宫总管命道。
“殿下身体还未愈……”总管犹豫着劝道,只是他的劝道声在太子越发冷厉的眸光下渐消。
一旁的老嬷嬷小心地瞧了眼太子的面色,招手让人将桌上的药碗收了,又让人将貂绒披风取来,仔细为太子披上。
十岁的孩童,模样还未长开,俊逸的面容带着淡淡病色,寡薄的唇,挺秀的鼻梁,眉宇间抑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势,明白是个小大人,可她的话无人敢违背。
乾元宫内。
“儿臣参见父皇。”很久不见,父皇,姜珏如是想着,行礼的行动无可挑剔。
永安帝两鬓花白,眼角的皱纹向额边延伸,一双眼睛炯然有神,他正在批阅奏折,眉心拧着,黑白交织的长须让他更像是寻常老人。
“平身,太子染了风寒,你们怎么还让太子出来。”永安帝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侍候太子的嬷嬷和总管说的,他放下奏折,抬眸看向披着厚重披风,任就看着瘦弱的太子。
嬷嬷总管呼啦一下跪了下来:“老奴死罪!”
姜珏起身瞥了眼跪在身后的两人,垂手而立,静待结果,若是她不求情,父皇又该如那边置他部署的两人了。
永安帝见她如此不作为,眉心拧得更紧了,太子与以往差异。
“太子风寒未愈,朕不是已经免了请安。”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两人,直视姜珏。
“儿臣想求父皇一件事。”尽管身体虚弱,她依然挺直腰背。
“何事?”永安帝有了些兴趣,拧着的眉也松了些,眼角的皱纹微微朝上扬起。
“儿臣欲习武。”
“何以?”
“心之所愿。”
永安帝看了她一会,才道:“朕准了,明日为你择选武学老师。”
“多谢父皇。”
永安帝只是颔首,挥手让她退下。
“咳咳……”出了乾元殿,她才忍不住咳作声来,刚刚不是惧怕,是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哪怕半点。
她有无上功法可修行,只缺能够施展武功的由头。
这是以武为尊的世界,可她身为太子,从未习武,何其谬妄。
回东宫的路上,她在想父皇到底将她的好弟弟藏在那边,藏一个月,在彻底肃清朝野后,将幼稚却自豪的弟弟推上太子之位。
为何皇位定要让男子继续了,她那弟弟什么都不懂,虽然父皇也有让人黑暗教导他帝王权术,可终归是纸上谈兵。
“殿下,皇后娘娘来了。”刚到东宫,就听宫娥禀报。
姜珏记得在前世的这天,她母厥后了,原本不受宠的妃子,因为怀上孩子,被封爵为贵妃,又一步步成为了皇后,论手段谁人能及呢。
她还记得母厥后这里是为了何事,现在想来真是伤透人心呐。
“儿臣参见母后。”姜珏躬身行礼。
“过来坐,你昨日刚刚落水染了风寒,怎么今日还出去?”皇后的声音极温柔,可姜珏却未感应半分真情,她的声音一向温婉如水,若她真的体贴自己,为何昨日不来。
“回禀母后,儿臣身体已无大碍,况且父皇回朝,儿臣理应前去参见。”
她行至皇后身边,坐在离她三尺远的雕花红木圆凳上,平静的目光不经意的审察着她。
皇后画着端庄华美的妆容,眉锋被描的微微向上翘起,让她原来只是清丽的脸上多了分威仪,眼尾处已经泛起淡淡的皱纹,身着绣着有凤来仪图案的朱红色长袍,头戴九尾展翅凤冠,来见她也穿得这般正式。
以往她觉得母后这样是一国之母该有的妆容姿态,可如今看来,她是发自内心的自卑。
只是小家族身世的她比不上宫里任何一位娘娘,纵然成为皇后,也没那份底气。
“你父皇不是免了你……而已,不说这个。”皇后说到一半,看她脸上的病色未退,就将话锋一转道:“可曾定时喝药?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身系国家安危,可不能由着性子厮闹。”
她这念叨的模样若是真心的,那就好了,亲情,终归是她可望而不行及的,冒充的也拼集吧?姜珏目露模糊,转而定神凝视她道:“多谢母后记挂,您知道的,儿臣从不厮闹。”
“这就好。”皇后被她这眼神瞧得心里一突,示意身边的素月将工具拿出来,那是她最信任的人,坤德宫的女掌事。
姜珏把一切都收入眼中,心道:母后每次面对她都沉不住气,直接的像是谈论一场场交易。
素月从宽大的粉色衣袖内掏出一方红色的帖子,敬重地递到太子面前。
姜珏知道这是什么,淡薄的唇角往上勾起,眼里也全是讥笑之意,配上她苍白的脸色,倒是让面容稚嫩的她多了分说不出的邪魅。
“母后,这是何物?”她照着前世的影象问。
“你先打开看看。”
姜珏轻咳一声,再看向皇后,见她未曾说什么,伸手将帖子打开,里面写得工具一一泛起在她眼前,都是价值千金的工具,落笔处是齐宣侯。
“母后,齐宣侯这是何意?”她冒充不懂。
“这些工具对你以后有用,齐宣侯只想让你不盘算昨日之事,你不盘算,他便会成为你的助力,金银财钱都是小事。”皇后端着茶抿了口,丝绝不担忧太子会拒绝。
“昨日何事?”
“母后知道你对齐宣侯世子心存怨怼,可齐宣侯世子是失手才将你推入湖中,你身为太子该大气些,事事盘算有失储君怀抱。”皇后端着身份劝道她。
“无稽之谈。”她语气淡淡,“诚然如母后所说,孤是一国太子,身系社稷,齐宣侯的儿子害得孤落水,孤怎能饶他?”
“再者,在母后心里孤的安危都及不上这张纸吗?”她将红色的帖子掷在桌上,皇后的茶杯旁。
皇后见她如此,脸色稍霁,“太子,你该知道,想要以后坐稳皇位,是需要朝臣支持的,齐宣侯这是……”
“可等孤继位,天下都是孤的,他还敢造反不成?母后,是你糊涂了。”姜珏说这话时照旧淡漠的口吻,也不怕别人听了去。
“太子!这是本宫的命令,不是与你商议。”
“嗯,那儿臣便谨遵母后旨意,饶了齐宣侯世子。”她的语气淡淡,只是觉得有些心烦,不想再与她烦琐,心口也闷得慌,风寒未愈,适才吹了风,似乎更严重了。
太子突然一改态度,让皇后将接下来的话都咽了下去,又见她小脸煞白,心知是自己逼得太紧,她声音一软道:“你身体欠好,就多休养几天,此事母后会为你处置惩罚好的。”
姜珏颔首,未曾回话,她不知皇后此时是真情流露照旧冒充,当年皇后是如何对她的,她是不会忘记的。
她伸手又将那张齐宣侯写的赔礼票据拿起来把玩,本想将票据收起来的素月又隐晦地退回去。
皇后见此,也没多说什么,上面纪录的工具只会到她的坤德宫,太子拿了礼单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