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明明拒绝想百里川,她却梦到了百里川。
这梦的奇怪之处在于,她似乎处于现实中,却又意识到这是一场梦。
因为她不啻梦到了百里川,还同时梦到了父亲,那样真实的父亲。
她看到父亲披着黑衣戴着黑帽,只露着一双满腹沧桑的双眼。
父亲的身旁是百里川。他们的双唇翕动,像是攀谈着什么。
他们之间能谈什么?
百里川那么恨父亲,那么恨岚家。
他恨岚家的理由是什么?她似乎从未听百里川说过。
莫不是与宁馨雪有关?
而,父亲对于百里川又能说什么?
赐婚?依托?
父亲九泉之下知道百里川这样待自己的女儿,莫不是会化作厉鬼来讨债。
他们却在她的面前攀谈的那般融洽,这不应,这是梦。
她又感应头顶的抚摸,那般熟稔却又略显差异。恰似先前百里川抚头的感受,有疼惜,有怜爱。
这感受自从回了宫,便未有过。因为他们无法如那段时日那般相好。
许是因此,才会感应差异吧。
她不想百里川,她想父亲。当她把意识转向父亲,却发现前方是默然离去的背影。
父亲要走了,而且是心满意足的走了。
百里川还站在她咫尺的位置。父亲将她再次留给了百里川。
她喊着,喊着,希望父亲转身看她一眼。即便只是在这虚梦中,也来跟她说上一句话,一句就好。
——爹爹,雪儿好想您。
她的眼角聚了泪,满眶欲出。
没想到梦中的忧伤也能如此之酸楚,她倾尽所有的情愫,放肆地哭泣一场。
她的脸颊,她的眉心,她的眼角感应一股湿热的碰触,温柔而痛爱。
可以抹去她的泪痕,可以抚平她内心的忧伤。
——让我来照顾你……
这个声音,好轻好轻,好近好近……
“喂!给本王起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也能睡着!赶忙起来!”
紫苏耳部吃痛,猛然睁开双眼。
那梦中的温柔被一瞬间撕裂。
果真只是一场奇怪的梦。她甚至在梦的最后,以为那句极富暖意的话语是出自百里川之口。
紫苏揉着被百里川揪起的耳朵,叹息梦与现实的差距。
她的头另有些晕,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困到睡着。“我怎么会睡着?”
百里川面沉如水,“玩累了。回宫吧。”
紫苏现在并未感应有多累。难得的出宫,就这样早早结束,未免太可惜了。
“这会就要走了?王爷才办完了事情,既然出来了就陪妾身走走吧。”紫苏微笑着邀请他。
“不用了,外面下雪了,回去吧。”百里川冷声说道。
听出百里川口气差池,她未再要求,心中却是极具忧郁。
“妾身跟王爷回去即是。”紫苏说着便收起她刚刚买的工具。“走吧,王爷。”
“等等。”百里川看着紫苏的面颊。“……你脸上全是灰。”
紫苏才意识到,适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桌子上满是灰尘,定粘在脸上不少。
她伸手向袖间掏去,却什么也没有。
那块帕子掉了!紫苏蓦地一惊。
她随身携带百里丞的那块帕子,就是怕又如上次忘了还,没想到却在这里遗失。
她随即放眼看去,在脚下另有桌下寻找起来。
那块帕子万不行丢。
她就这么在意那块帕子?注视着低头寻物的人,百里川不禁攥紧了拳头,心头莫名的急躁又冒了出来。
“你在找何物?”百里川伫立原地,面沉如水,试探地问道。
“王爷有没有见到一块锦帕?嗯……乳白色,一角另有金丝绣成的‘凌’字图文。”
“不外一块锦帕,丢了就算了。”百里川兀自看着她。
紫苏蹙眉,焦急隧道:“不能丢。”
“为什么?有那么重要吗?定情信物啊?”
——回覆我,回覆我,你对皇兄究竟抱着何种心思?为何要瞒着我?
百里川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发问。他希望紫苏可以主动说明原委,不要隐瞒。
百里川待在原地,等着她的回覆。
紫苏看去一眼,百里川哪来那么多问题,他站在原地,就是不计划帮她找。
她屋里院里的找,就是寻不到。
“王爷帮妾身找找啊。”
紫苏从百里川身侧经过,却被他无情的一把推了回去。
她疑惑的看向百里川的脸容,那双眉眼里表露出的急躁,似乎在期待回覆。
若自己没有一个理由,百里川一定要大发雷霆。
“妾身的脸脏了,不擦洁净,怎么回去啊。要给王爷丢人了。”
百里川立即拽住袖口将她脸上的灰擦去。
“现在洁净了,还用找吗!”
百里川等着,她为什么要刻意隐瞒!为什么要那么执着!执着与虚假!他的心里焦热如火。
“用。”
她铁了心在他的面前说谎,连自己刚刚随意说出的理由也不攻自破。
一个字如寒冰砭骨,百里川的心里一下极重,万劫不复。此时之情让他如此难受。
“好。本王帮你找。”
紫苏怔了怔,心下恍然。
只是自己的多情而已,以为他的眼里是别样的意味。其实,他基础不会在意自己为何对一个帕子执着,只是单纯的嫌麻烦而已。
百里川走出屋门,深吸一口气,掏出锦帕再次看到那图文字样。
他真希望他看错了,可那金字图文却完整的展现在眼前。
“是不是这个?”百里川冒充寻找一阵后回到了屋内,将手里的帕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对,就是这块。”
紫苏拿过帕子,显得格外惊喜,拍着帕上的微微灰尘。幸好帕上只有少许落尘,并无雪渍,她好生收了起来。她原本以为找不回来了。
“王爷在哪里找到的?”
百里川一言不发转身冒着雪向外走去。
紫苏紧跟其上。
百里川默不作声,一直走,一直走,似乎对其他丝毫没有兴趣。
紫苏暗忖,明明说要陪她一起看花灯的,却要办什么事情。在那废置了许久的屋子里能有什么事情。
或许这只是百里川的借口,或许他一点也没有想过要陪她一起看灯。就如他对自己乍寒乍热,忽近忽远,漂浮不定的心意。在他的心里究竟占得几分,在未明确他的心思之前,她还不能妄下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