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一杯,可哪知,紫苏厥后的酒杯里一次次被填满。
她很开心,每一次都是她自己要求的,每一次都一饮而尽。
百里川的劝说也完全没有作用,紫苏觉得他好烦。
幸好这家的酒清淡如水,怕是喝多了也不会有几多醉意。百里川便再未阻止。
这顿喜宴进行了很长时间,紫苏还算清醒,还能资助收拾碗筷。
百里川再次谢谢主家人,紫苏便走了出去。
红绸灯挂,渲染了此处的夜阑。
今日餐桌上的气氛真融洽,忍不禁让人多喝几杯。
紫苏的酒量欠好,后劲儿上来,头有些晕晕的。
寒月孤星,她想起了慕阳,突然就想起了他。
因为此时的星月,因为此时的气氛。
她想,她们曾经也一起有过这样的行程,有过这样围桌洽谈的日子。
她想,慕阳跟她说过,漂泊在外的人以星月为家,死后会酿成一颗星辰。
慕阳酿成了星辰,在寒月旁闪耀,一闪一闪的,在跟她说话。
她想,如果他们从未相遇,从未相知相伴……
她想,如果流年倒溯,斯人未去……
她的眼里似乎看到的是另外的一个世界。
百里川不见紫苏身影,便向院里寻去,枯树灯下,倩影凉凉。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夜空中的寒月。
“雪儿……”
百里川向那里喊去,她仍是不为所动。
她在做什么?百里川向她走去,来到紫苏的面前时,她仍是失神地望着夜空。
口中呼出的一口口雾气,在风中消散。
她的两颊拂拂绯红,不知是冻得照旧饮酒的关系。那双桃花眼里透着凄凉与悲戚。
百里川兀自喊她,却不能让她将思绪拉回现实。
这夜,似乎一个漩涡,让人在其中迷恋、颓靡。
“雪儿,你怎么了?”
百里川心里沉了一下,握住她酷寒的双手,问道。“……这里太冷了,进屋去吧。”
“我……想起了……”
紫苏的呼吸有些喘,停顿下来,仰头闭上双眼。她试图调整呼吸,脑中仍浮现出一场场情景。
“……在阿诺的家里,在城郊,也是这样围在一张桌子上用饭,说话。那时……”
她再次睁开眼睛,眼前那弯寒月变得涣散没有焦点。她将视线转去,百里川的身形,也是一样。
“……慕阳……还在。”
百里川的心头一下揪痛。她的眸光是砭骨的凉。都说双眸体现的即是心灵,那么她此时的心照旧冷的吗?
紫苏轻笑一声。
“物是人非,这世间兜兜转转,甚是奇妙呢。”
视线凝聚,百里川的面容逐渐清晰。
那是一张暗沉的脸,深邃的眼眸,看透了她的一切。
她又说错了话,这个时候,照旧在百里川的面前,提及“慕阳”的名字是会惹恼他的。
就像在碧水宫里,“雪”字被作为了禁语,如今,“慕阳”这个名字也是。
“喜酒喝多了……醉了……多愁善感,你说是不是?”
紫苏脱出双手,尔后搭在百里川的肩膀。近身揽住了他的脖颈,抬头仰望那张帅气迷人的面孔,目光充满轻佻与娇媚。
在百里川面前,她就该这般体现。
这样才是正常。
紫苏甚至计划好了。若百里川冲她生机,她便主动吻上去。
这个要领的效果,屡试屡胜。
百里川反常的平静,拿开她的双手,注视着她一双醉人勾魂的眸子。语调平和,没有丝毫的怒气。
“掺了水的酒也能喝醉,酒量欠好还非要喝。手这么冷,我……给你暖暖。”
百里川没有动怒!
紫苏怔目,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不止如此,他将拿开的双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凑到自己的唇边,用呼出的哈气为她驱赶着严寒。
即便那温度在冷冷的冬日不值一提,可那透进的温暖却真真的从指尖流进身体。
为什么百里川不生气!为什么要跟以前完全纷歧样!
柔和的目光,温柔的话语,每一样都在让她迷茫。
——百里川,不要这样,好吗?
——这些,只是演戏,对吗?
那种给人幸福与温暖的感受,是会让人沦陷的,会喜欢上的。
她的心从未有过的难受,比百里川弃她、厌她还要难受。
“百里川……感受这温暖的人不应该是我,站在我身边的人也不应该是你。这只是游戏,对吗?再这样……唯恐会误以为真的。”
“……”百里川看着她的娇容,那一双仓皇不定的双眼,像是期待着什么又同时畏惧着什么。
他凝视了她很久,相互的瞳孔里映着相互。
就算这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待游戏结束,梦散之前,能获得梦寐以求的,能满足那一点点私心的。
认真,又有何妨!
“要玩就好好玩,不认真就欠好玩了。懂吗?”
风吹起相互的发丝,红绸为景,紧紧的拥抱,耳边的喃喃私语。
“雪儿……你给我认真些。”
她自己还能分清虚实吗?
以假乱真的感受可以让人沦陷,迷乱的思绪总是难以自持的泛起。
是啊,既然只是游戏,认真玩一次又有何妨?
百里川的胸肌坚硬充实,满满的宁静感,倚上,似乎天塌地陷也不足为惧。
紫苏抬起双手抱住他的腰间,在他的外衣下,怀抱里,她像个受伤的小鸟获取严寒夜晚的温暖。
“那……你可不能欺负我,否则,我就不玩了。”
在这场游戏里,被掩护,被宠溺。
她认真了。
——百里川,我怕是又一次爱上……这样的你了。
他们在树下红绸间相拥了多久,直到她彻底被酒意打败,酣酣睡去才结束。
亦日,离别了主家,百里川同紫苏再次向着皇城前行。
有时候,她会想,百里川是不是故意的绕了弯路。
她的偏向感不强,并不识得回皇城的路,可在她的感受里,皇城即即是远,也差不多该到了。
“阿川,我们还要走几天?”紫苏问道。
百里川一手牵马,一手拉着紫苏向前方走着。
“预计……另有个三四天,或者是六七天吧。”
“嗯?怎么差这么多?我觉得我们走得好远了。”紫苏惊奇地说着。
百里川紧握了握手心里那纤细的手,一脸笑意盈盈。
“跟紧我就是。放心,丢不了你,蠢人。”
“喂,手被你握疼了。你轻点。”
“哪来那么多话,快走,赶路了。”
“那也不用这么紧吧。”
“不紧,怕你丢。”
“喂,百里川,你是故意的吧?”
“你觉得呢?呵呵……”
徐徐模糊的身影,远去的声音。
雪化的泥泞,脚下留下赶路的足迹,并行的两行一直延伸到路的前方,看不到尽头。
它或许会一直延续下去,无论何方何地,相伴即是永恒。
又或许在某一个路口戛然而止,短暂的停留,随着永夜的降临,而终生孤寂。
不问前路,回眸看时,存在过的始终都在。
她突然想,这路越长越好,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