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坐回床旁,目光再次转向床上人的脸庞,思虑万千,静寂无言。
有延言的细心照顾,百里川好的很快。
悠悠箫声传来,打破了紫苏的发呆。
好熟悉的曲调,是百里川在绛露亭内吹过的曲子。现在他静睡在床,是何人吹起的,音色竟那么相似。
紫苏忍不禁坐起,徐徐向屋外寻着那箫声而去。
清晨微寒,株株红梅上还残存的雪迹。在梅林中穿行,那箫声越来越近了,模糊中也不知是到了梅林的那边。周围都被梅枝围绕着,也找不到出路,只知道随着箫声便能找到那吹箫的人。
紫苏突然一个模糊。
这种感受似乎在何时泛起过。
眼界看阔了,此处的梅株显然要稀疏了一些。
紫苏绕过一株红梅,看见那欲寻到的人。
简朴的粗衣,发丝中参杂着几根银发,消瘦却依旧挺拔的背影。
这感受同那霜夜里百里川的身影似乎,温软而伤悲。
这小我私家的心里也有伤心惆怅的事情吗,也有揪心无法释怀的事情吗?
感受到了紫苏的到来,那中年男子停止了箫声,向她看来。
紫苏急遽致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的,只是被箫声吸引了来。”
“无妨。很久没有吹了,今日偶然吹起来,生疏了许多,便让侧妃听到,怕是扰了侧妃的耳。”
那人哈笑一声,将玉箫揣在了腰间。
“不,您吹的箫声很精准,只是里面透着……感伤,是在忖量什么人吗?”
“侧妃真是好耳力,一听便猜中了其中的意思。”那人仍是笑着。
“紫苏只是曾经听王爷吹过一样的曲子,是一样的感受。”
“哦?那小子能吹出跟我一样的感受?照你的说法,他那时也是在忖量一小我私家了?不知惜的小儿,有如此美眷在旁,另有何人好忖量的。还欠好好相聚,免得以后忏悔。”
此人不禁一叹。
紫苏刚欲开口,便被阻止了,就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
“好了,你别向着他。再说几多好话,他的品性,我依旧是了如指掌。他爱忖量谁就忖量谁,只恐他是日后方能领悟其中的真谛,而为时已晚啊。”
紫苏缄默沉静许久。
只有经历方能领悟真谛,只是早与晚,便成了要害所在。
听他的语气,似乎已然领悟。
“您是尊长,叫我紫苏即是。只是不知您如何称谓?”
中年男子沉思,紫苏见状,不禁觉得唐突。从延言话中感知,主人家的意思多是不外多讲明身份的。“若让您为难,是紫苏的不是。还望您不要生气。”
中年男子嗤笑一声,“一个布衣黎民哪敢生你们这些宫里人的气啊。愿意叫,叫我一声懿叔好了。”
紫苏莞尔一笑,“懿叔。”
“你这女人真够懂事的。”懿叔背手,“在宫里,没少受那个王爷的欺负吧。”
紫苏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失淡然。“懿叔说笑。成为王爷侧妃,自是要指着王爷的。我的身世无法与各人小姐相比。本就身世醉香轩,更是不敢在王爷面前造次。”
懿叔眼中一亮,赫然转过头审察紫苏,“醉香轩!”
紫苏颔首。“您也受惊,我这样的身世会成为侧妃吧。”
懿叔微微摇头,已然觉得不行思议。“这小子。”懿叔叹气一声,颓然道:“还好,不是执迷不悟。”
“您忖量的人,紫苏想,总会回来的。有您这样的人在此期待,上天定不会辜负。”
“以前总觉得时间很长,不经意间便流失了许多相守的时机。现在这样了,便想起,之前为何不再多守她一会,为何不再多看她一眼,不再多说上一句话。我与那小我私家之间,只隔着一条河,即近即远。她就在那边,可是我却总也见不到她。”
懿叔伸脱手指指向前方,梅林的更深处。
紫苏顺着手指的偏向看去,并不清楚,此地并没有途径过什么河流,也没有可以住人的屋子。
她好奇着,向前方走去。
一条河相隔,即近即远,那条河的名字叫做——忘川。
紫苏走近也看清楚时,再惊讶的瞬间转头回看懿叔,只剩下了一抹背影。
被雪与红梅花瓣稀落遮盖的坟冢,坐落在红梅下。再看铭刻的石碑,紫苏惊讶地不禁捂住了欲作声的嘴巴,眼眶里也骤然湿润。
“檀、香、儿……”
是醉香轩里流传的檀香儿吗?是庭芳口中的檀香儿吗?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与心仪之人云游天地,无拘无束,是她曾经何等憧憬此人的一点。
心有憧憬,现在见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懿叔即是檀香儿的爱人。难怪在听到“醉香轩”时,她感应懿叔的变化。紫苏细追念刚刚的箫声,似乎那阴阳相隔的悲悼与忖量更扎心了些。
紫苏的心口似乎堵上了一块巨石,压得有些透不外气来。深吸着气,酷寒之感充满整个肺叶,又长长吐出,犹如匹练。
那失去的惋惜,揪心的痛,莫名的在她的身上也体现的如此强烈。
她想起了慕阳。
只是听闻,如今所见都市如此。
那亲身经历的人呢,难怪懿叔会说出那样的话。
紫苏在梅林一直待着,直到冬日落幕,让气氛越发严寒。
发呆,这是她这一天的状态。
她想起许多许多,甚是感伤,甚至连在耳边叫她的声音都不能让她回神。
“紫苏,紫苏……”
见她没有反映,背后的人似乎是有些生气了,便一狠心揪上了她的耳垂。
紫苏一下吃痛,不禁回缩躲避,双眸对上正诡笑的脸孔。
“王爷,您醒了?”她受惊的看着脸色依旧不太好的百里川。
百里川披着外衣,散落着发,站在红梅旁。
“嗯。本王一醒,就来见你了。”
百里川的身子,恢复的比她想象中快。
“一个贼窝子,本王基础不放在眼里。”
她不禁想讥笑人。
“是,可王爷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骁勇善战。”
“只是有你,难免分心,否则基础就受不了几多伤。”
“是妾身拖累了王爷,是妾身错了成吧。”
紫苏不禁抛去一个白眼。既然还嫌弃起她来,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到贼窝里呢。
“本王适才叫你好几声都不回神,想什么那么入迷?”
紫苏目光垂下,看着脚下残存的雪,酿成了灰色。
“……许多许多事情。”紫苏垂下头,心境庞大极重。
她并未听到百里川的追问,突然,只感应头上一空,漆黑如墨的发马上松散了下来。紫苏下意识摸上发间,慕阳的钗子已经不见了。
“你干什么!”紫苏不解,有些恼怒地转向百里川。
百里川正独霸着手中的发钗,端详着看了看,随后揣进了怀里。
“如此危险之物,本王要没收。”
“还给我。”
那是慕阳留下的最后一件工具了。
匕首已被百里川拿走了,文案弄丢了,如今连银钗他也要拿走。
“为何?”百里川问,并用余光探查着她的心情。
“因为……”紫苏低垂下头,“……那是慕阳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