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疯狂
隋大业四年。
正月。炀帝发河北民百余万凿永济渠，男丁不足，妇女服役。
三月。炀帝出塞巡长城，行宫周长一百二十步，高四丈二尺。
四月。炀帝在汾州之北营建汾阳宫。
五月。一辆没有马夫驾驶的锦车从昆仑山一路东来，栉风沐雨。
五月二十日，那辆马车从晚霞红光中泛起，停在灵食的一家小客栈。
大隋年间，能乘得起这样的马车的人，非富即贵。但马车除了外观华美，却再无其他能够证明马车的职位。
这也为马车内的光景增添一分神秘。
非富即贵的人，怎会任由自己的车子无人驾驶？
这时，灵食客栈中早已经无事许久的小二从门中奔出，毕恭毕敬地牵起套住玄色骏马的缰绳。
“啊——”
店小二受到惊吓，发出一声惨叫。
“怎么了？怎么了？”
老掌柜从店内奔出，见年轻的小二脸色苍白，赶忙将其搀住。
“血！血！血！”
店小二倒退一步，紧张得大叫起来，引得寥寥无几的路人凑过来围观。路人纷纷瞠目结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老掌柜究竟年长，沉住气道：“休得毛躁，赶忙将客人请出来。”
老掌柜话音方落，刷的一声，马车的帘子豁然打开。
一位锦衣少年走下马车。晚霞余晖将少年的脸映得通红。
“小二哥，这是汗血宝马。地上的工具是马儿的汗。”
锦衣少年彬彬有礼，并未带有富家子弟的骄矜。
“汗……汗血……宝马？”店小二到底没见过世面，不敢质疑锦衣少年的话。
老掌柜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神驹，难免惊奇，但他似乎更在意搭车的少年。
“咳咳……咳咳咳……”
一阵轻轻咳嗽声随着温柔的晚风与围观路人们惊奇的赞叹飘散。马车内探出一个微微摇晃的大脑袋。
这只大脑袋与汗血宝马相较之下，平凡得太多，基础不至于引起路人的注意。
脑袋低垂着，但若细心看去，也不难发现从下额连至两颊的刚劲有力的青须。
那只脑袋轻垂一会儿，终于徐徐的抬起，审察周遭三三两两的行人。拥有这颗脑袋的人，自然是个男人。
锦衣少年轻轻一笑，恭顺重敬地将车内那个拥有大脑袋的男人带出马车。
那名男人是名坚贞的大汉，也是锦衣华服，不外四十余岁，高峻伟岸，竟有一种淡淡的华贵之气。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大汉扶下马车，说道：“老小子，我们不能再走了。”
“咳咳……没大没小。”
大汉脸色苍白，似乎刚生了一场大病。
只见那大汉抬头望一眼身前客栈，呢喃道：“灵食客栈。小子，我们今夜真要在这里住店？”
锦衣少年一脸严肃隧道：“必须住。若继续赶路，我怕你的身体吃不用。”
少年的脸上扬起一丝不羁的心情。
“住就住！横竖也不急着上路。”虬髯大汉像个天真的孩子，咧嘴一笑，露出上下四颗大门牙。
锦衣少年将马车交与店小二，扶着虬髯大汉走进灵食客栈，选了一处最僻静的地方坐下。
“咳咳……小子，这家客栈也太差强人意了。上至掌柜，下至小二，也就那么三四小我私家。”
虬髯客眼睛似闭非闭地审察客栈内部情况，开始挑三拣四，一时说桌子太脏，一时说没有客人，一时又说茶欠好喝。
“行了！能有地儿住就阿弥陀佛了！少在小爷面前装大爷。”
锦衣少年一脸嫌弃，但照旧不厌其烦地解释道：“灵食只是个小地方。灵食客栈虽然是家小客栈，好歹也是灵食的唯一，麻烦您老尊重一下它，好吗？”
“我老了吗？人家一点也不老好吧！”
虬髯大汉用蒲叶般的右手轻轻摸了摸脸上刚劲有力、颇有弹性的髯毛，笑道：“好小子！开始教育起我来了。”
虬髯大汉虽然脸色煞白，但声音依旧嘹亮，听上去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锦衣少年让小二准备一间最好的客房，这才向要了一壶酒、一碟花生，一大碗蛋花汤。
“真抠门。穿这么好，就吃这些？”店小二将锦衣少年点的工具端到桌上，小声嘀咕着走开。
“你在嘀咕什么呢！”老掌柜幽灵般的声音穿梭在客栈的大堂。
店小二畏惧处罚，委屈地嘟囔一下嘴，像没事人一样去擦拭基础无人用过的桌子。
老掌柜轻轻的叹一声夹杂着那名大汉砸吧着嘴喝酒的声音。
锦衣少年以左手支撑着俊秀的下颚，一言不发地喝着汤。
大汉放下酒杯，夹起一粒花生送入嘴里，问道：“小子，你平时像小鸟一样，总是喜畛刳我耳边叽叽喳喳的，怎么现在却酿成了闷葫芦？”
锦衣少年头也不抬隧道：“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虬髯大汉似乎来了兴趣。他的精神也随着好起来。
“我在想，你这么爱喝酒，为什么不多病一些时刻？”
锦衣少年的眼睛一直未离开大汉握在手里的杯中酒，情不自禁地抿抿嘴。
大汉道淡淡隧道：“你真那么想尝尝这种穿肠毒药？”
“它既是穿肠毒药，你为何生病了也不愿放手？”
锦衣少年基础不相信大汉的鬼话。他从大汉看到酒时的眼神就可知道大汉在喝酒时是快乐的，但又欠好拆穿大汉的假话，只是笃定隧道：“我想当个真正男子汉，所以想要尝尝穿肠毒药的味道。”
“呸！真正的男子汉就一定要喝酒吗？”
大汉包在嘴中的一大口酒险些喷到锦衣少年的脸上。
锦衣少年从怀里掏出丝巾擦擦大汉湿润的嘴唇与髯毛道：“纷歧定。但真正的男子汉一定能喝酒，好比你。”
大汉满足地抿下一口女儿红，轻轻张开满是虬髯的嘴唇。他还未开口说话就让锦衣少年摇头打断。
“我知道，你又要拿小屁孩不能喝酒的荒唐理由来教育我了。若是如此，您免开金口。”
“哎哟！你既然知道。”大汉轻轻端起酒杯，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心情。
“你那套说辞，我早就烂熟于胸，已经不觉得有什么稀罕的。”
锦衣少年倔强的眼神始终盯着大汉手里的那杯酒。
大汉一饮而尽，说道：“确实是，陈旧的言说已经没有什么好稀罕的，但它所蕴含的原理却照旧适用的，尤其是用在你们这些充满好奇的孩子身上。”
锦衣少年闷闷不乐，以左手支起下颚，开始用一支竹筷挑弄盘中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