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亨将仇敌艾国彬斩杀以后,心中几多感应一点空虚。他将艾国彬那颗满脑肥肠的头颅,用刀尖挑起,提住头发,然后交给了郝摇旗。
“摇旗,把这颗头颅挂到城门上,也算威慑一下那些降兵。”
经历了数次大战和血腥厮杀的李来亨,已经可以毫无心理压力的随手提起一颗人头了。他正在加速适应着崇祯十二年的时代,区区一颗猪头,对他的内心无法造成一丝一毫的颠簸。
郝摇旗将艾国彬的人头挂出去后,李过便走了过来。他走到李来亨身边,照旧一脸严肃,没有什么心情,但眼神中却几多带着几分温情的感受。
李过将一块细布青帕塞到了小老虎的手中——这块布帕也是闯营在龙驹寨中缴获的众多战利品之一。闯营的军纪虽然相较官军严整许多,但老八队究竟也不是老八路。在刘宗敏攻破城中负隅顽抗的士绅院子以后,闯营照旧将不少富户人家的家财搜括一空。
“把脸上的血擦洁净,别像个孩子一般。”
小老虎接过义父的那块细布青帕,心中却觉得有几分可笑。小孩子?自己这位自制老爹心中的小孩子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自己现在可是刚刚砍了一颗人头,满脸鲜血啊。
不外李来亨也知道,李过平常总是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要让他摆出一副温情亲切的模样来,也实在太为难人了。他此时能塞给李来亨一块布帕,已经是硬着头皮、难得做出的劝慰之举了。
“哈哈,来亨今日斩杀了这艾都司,便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而是咱们家真正的千里驹了。”
李自成看着李过一副半分尴尬、半分温情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作声来。老掌盘打赢了这一战,整小我私家气魄越发强势,此时笑起来也是一派英气干云的样子。
这已经不是李自成第一次称谓李来亨为“吾家千里驹”了,李来亨自然知道,老掌盘如此说法,对他融入闯营的团体里,无疑有着巨大资助——李自成也是刻意为之,究竟自己初投闯营不久,职位便飞速上升。虽然战功也不少,但照旧有可能像此前党守素不满那样,引发一些中下层将士的不满情绪。
李自成频频刻意强调李来亨是“吾家千里驹”,就是把李来亨一小我私家受到质疑的压力,转移到了李自成和李过两人的身上。
这种做法,虽然一定水平上也有用人唯亲的嫌疑。李自成即是是消耗了自己在闯营中的一部门领袖公信力和威望,来资助李来亨加速融入到闯营团体里。
虽然老掌盘没有怎么点明出来,但李来亨自知这是李自成对自己的曲意维护,心中难免也有几分感动。
他用义父送的那块细布青帕,擦洁净脸上的血迹后。便向李自成抱拳,提出了自己与龙驹寨城外降兵之间的关系,并提议,由自己出头,设法收降这支还算精干的军力。
“掌家,城外的这群降兵,本不是那都司艾国彬的嫡系。他们多是我的米脂乡人,其中另有不少人同我熟识。请掌家的让我出头,说服他们加入咱们闯营。”
李来亨也知道,闯营接下来照旧会弃守龙驹寨,继续进行流行动战。而在商、郧山区里,进行流行动战,就不行能裹挟太多人。所以不管是此前袭占竹溪县城,照旧现在占领龙驹寨,闯营都没有大规模吸收兵员、扩充队伍的计划。
但米脂乡勇这支队伍的情况又纷歧样,他们并非寻常民夫、民兵,而是有着较多作战经验和严格军事纪律的队伍。更况且李来亨另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这些降兵多是他的乡人,将其吸纳入闯营后,便可以大大提升自己的实力和职位了。
因此李来亨又增补说道:“这些降兵的训练,在官军里算是好的了。此前在军岭川时,各人也都见到了,他们纪律还算严整,若编入八队闯营之中,应该也不成累赘。”
李自成对李来亨试图说服各人,收编这股降兵的意图,实际上也是一清二楚。他自然知道这小小的少年郎,并不像那张清秀的脸庞一样稚嫩。若收编这股降兵,恐怕也只有将他们部署到李来亨队中,才比力合适。这样李来亨的实力,在闯营诸将之中,立刻便突飞猛进了。
不外李自成对此倒并不在意,他自信于自己在闯营之中的威望和绝对主导力,反而对李来亨体现出来的野心十分激赏。对李自成来说,让李过的义子掌握更强的军力,也算是在增加自己嫡系的实力。
闯王便将他常用的那被闯营视若指挥令的班干残箭,丢到了李来亨的手中。这也意味着,李自成决定将招降和收编这股降兵的权力,交到李来亨手中。
“这批官兵在军岭川时,确实也让老八队颇为棘手。小老虎,若你能让他们恳切入营,又有何不行?”
李来亨接过老掌盘的这半杆残箭,他心中略微有些激动了起来。这和此前斩杀仇敌艾国彬时的激动感又差异,是对未来前途越发乐观的一种激情感。
“好!来亨一定不负使命!”
李来亨将单刀别在腰间,右手紧紧握住那支残箭,同李双喜、党守素等人一起走出到城外,准备去劝说这种俘虏们,加入闯营之中。
之前在军岭川大战中被击溃的官兵们,此时都被集中在龙驹寨城门外面的一处空地里。李来亨一眼望已往,密密麻麻,预计至少有三百人以上。
这三百人里,李来亨眼熟的米脂老面孔,预计也有一百人以上。他巡视了一番,很快便惊喜发现,在这些熟面孔里,另有几个自己较为熟悉的老人。
“庆叔?我们居然还能有再相见的一天!”
被李来亨称为庆叔的降兵,名叫李长庆,看起来已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他算是李来亨的族叔了,此前艾国彬和李思全设计坑害米脂李家的时候,李长庆为了掩护李来亨,出头抗争。结果却被衙门吊起来,鞭打了整整一昼夜。
李来亨还以为庆叔早就死了,却没想到如今在龙驹寨城门外,会以这种形式再度晤面。
李长庆被闯营俘虏以后,已经是万念俱灰了。他怎么可能想到,闯营的一位将领,竟然会是一手训练出米脂乡勇的李重二?心中震骇之情,自然不必多说了。
“重二?你可是重二吗?重二,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来亨笑了笑,他此时手捏老掌盘的那支残箭。大权在手,整小我私家的气度都纷歧样了,特别自信,已有好几份的上将气度了。
“哈哈,是啊。庆叔,我是重二呀。没想到庆叔你还在世,而我今日又成为了闯营将领。人间世事,还真是总有几分惊喜。”
李来亨双手将跪伏在地上的李长庆扶起,有了庆叔开一个头,相信要收编降兵,就不会怎么费劲了。
小老虎信心大增,拍拍李长庆肩膀,然后对着另外跪伏在地上的数百降兵,高声说道:“我本关右布衣,和你们一样,原先也都是米脂乡勇,相信你们之中,应该有不少人还认得我李重二这张脸。”
“如今朝廷,贪佞满朝,公行行贿,民间眦髓收括殆尽,涂炭难言。你们即是随着艾国彬当了官兵,可又曾领过几天的粮饷?辛苦打拼,不外是肥了上官的口袋而已!”
“若各人伙还信得过我李重二,我愿为各人引路,带各人投入八队闯营麾下,共取富贵!”
李来亨的这番说辞,已让跪伏在地的许多降兵动了心。站在一旁的李长庆,也帮着李来亨推波助澜,他重提已往李重二训练乡勇的本事,又同艾国彬的无能做作对比。
“兄弟们,当初咱们在米脂,那是都见过重二本事的。兄弟伙们拿重二和艾都司比一比,难道不是天上和地下一般的差异吗?只要随着重二走,一定不会少了兄弟们的富贵!”
李来亨感应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便将残箭高高举起,喊道:“好了,愿意投入闯营,随着老掌盘和我共取富贵的,就站到这支箭下面。”
跪伏在地的俘虏们面面相觑,他们心里照旧很没底。投降被俘是一回事,以后要加入流寇,随着流寇随处亡命,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况且此时官军力量尚且十分强大,流寇还基础看不出有几分能取富贵的模样来。因此结果颇让李来亨感应失望,在三百多名俘虏中,只有几十人站了起来,走到箭下,讲明他们恳切愿意加盟闯营了。
“哈哈,小老虎啊。看来你在掌盘面前,假话说的有点早咯。”
党守素又在一旁嘴臭,挖苦李来亨。而李双喜则手提雁翎刀,带着一队刀牌手突然走入俘虏之中,突然挥刀,将一名俘虏的左手砍断。
“凭据老八队的规则,不愿意跟我们走的俘虏,便全部砍掉左手以后,放他们自己谋生去。”
跪伏在地的那数百俘虏,听到李双喜说的话,这才慌了神,纷纷站了起来,想冲到李来亨那边,体现自己愿意加入闯营。
可李双喜却露出了狰狞的模样,他和那一队刀牌手,很快便将俘虏们按住。掉臂俘虏们猛烈的反抗和叫破天的召唤声,大刀一挥,绝不留情地砍掉了几百只左手。
“刚刚愿意加入闯营的,那是真心加盟。现在还想加入我们闯营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想用间啊?”
数百只血淋淋的左手,提醒了李来亨,老八队是老八队,它并不是神话一般的老八路。闯营的这种做法其实已经十分仁慈了,究竟这些俘虏既然不愿意加入闯营,那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全部杀掉,要么放他们走。
全部杀掉,那就越发血腥和残酷了。而要放他们走的话,那这一仗岂不是白打了?李自成的做法,即是将这些人的左手先砍断,再放他们自己回家或设法谋生去。
失去左手,相对来说还不至于让这些人完全丧失干农活、维持性命的能力。但失去左手,他们就基本上不再可能成为官兵,和闯营为敌了。
这种做法虽然十分血腥,但实际上已经是比力折中和仁慈的措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