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吵极了。
林雪一下子坐起来,她竟然看着看着时间就睡着了。
她抬起表看,十一点二十。
“把他手抓住。”
外面怎么了?林雪哗地拉开窗帘,人们的尖叫和争吵瞬间灌进了她的耳朵。
“打死他。”
那节车厢里围了满压压的一片人。
“摁在地上,抬起他的脸。”
“割他的鼻子。”
“你们在干什么。”林雪惊叫,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前走。
“快,快!”
刀子刷拉地擦出一道血,溅出几滴洒到旁边地上。
“停下!”林雪喝到。
太吵了,基础没人听清楚。
甚至拿刀的人都没注意到林雪走来了,他握着刀在那张惊恐的脸庞上指指画画,一会儿移到眼珠前,一会儿移到鼻梁上。
“神使。”有人注意到了林雪,让开一条路。
车厢的走廊中央,散落了一地干粮和杂物。有个男人被摁在地上,一人拿着刀在他脸庞比画。
“把这个贼的鼻子割下来。”
“不,不。”被摁来跪在地上的人惊骇地说道,“求你了。”
冷光突地反射在他的眼珠里,酷寒的刀子架在他的鼻翼上。
“不,求你了。”他死死盯着前面那双严寒的眼睛。
“求你了。”
刀已见血。
“不。”似乎感受到了剧烈的痛苦,他瞳孔都在哆嗦,疯狂地扭动着四肢,“不,不……求你了。“他不停求饶,惊惶的眼睛鼓得老大。
“住手。”
握刀人听到声音耳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当看见那血淋淋的鼻子时又露出了残忍的笑容,蓦地发力。
“不。”被称为贼的人尖叫,满身不住摇摆,想要挣脱开后边两个硬汉的束缚。
“住手!”林雪一步跨上去,想都没想就伸手要掌握刀的人往后推。
“谁?”那人怒喝,下意识往前挥刀。
林雪大惊失色,缩手躲开。
刀子横下,噼啪一声,正正劈到了林雪的手腕上。所幸那里戴着腕表,表带断开,连着表盘跌落到地上。
表盘恍当在地上翻腾两圈,最后原地打转两圈,正面倒到地上,时针蓦地断裂,分针紧接着颤了颤,正好指在了30这个刻点上。
“神使?”他突然看清了林雪苍白的面庞,情不自禁地退后两步。
林雪感受得手腕上一阵刺痛,她微微看了一眼,适才刀子照旧划了她一道口子,白皙的肌肤上横起一抹突兀的紫青,徐徐泛红。
神使竟然受伤了?
林雪发现身旁所有的人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手上,眼中似乎……满是不行思议。在他们眼里神使不应该是不会受伤的吗?
这……?
“神使。”跪着的人喊她。
林雪一眼看已往,“是你?”
原来是那晚上那个偷偷摸摸的人。
“谢谢您,神使。”他痛苦地捂着鼻子,哀叫了一声,一侧倒在地上。
“有没有绷带?谁有绷带?”林雪往四周环视,高声说。
人们往走廊的四下散去,他们呆呆地站着,没人开口。
林雪一皱眉,徒手撕开衣衫的袖子,使劲地拽了下来,一条四周不齐的带子被她握在手里。她轻轻拉开了那人的手臂,强压下恶心,一边想已往叔叔教她包扎伤口的方式,一面边速地按下带子压在他的伤口上,鲜血很快地浸透了整条白带。
那人低低地叫了一声。
她揭开那条被血污了的衣带,从另一只袖子再次撕下带子,叠厚重新压了上去,同时顺着衣袖的裂口扯出一条长长的丝线。
她牙齿咬住丝线的头,徐徐把它理顺,围着那人鼻子上的布缠了一圈。
“神使,他是窃贼,沙漠里窃贼是要被割下鼻子的。”
“他偷了什么?”林雪喘了喘息,蹲在地上埋着头问。
“我们的食物一天比一天少,全是被这个贼给偷的。他都交接了,不仅是他,同伙的另有两三个,人都在这儿。”
林雪扭头一看,那些人抱着头蹲成一排。
突然其中一人扬起头。林雪认得,是第一天她到前面时,那个一直盯着她看的男人。
窃贼里的年老。
“我们是被污蔑的。”年老说。
“谁让你说话的。”握刀的人说。
“我跟神使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那小我私家凶狠狠道。
林雪站起来,她觉得很累了,不想说话了,也不想做什么神使了,车上什么的就见鬼去吧,通通与她无关。
可她怎么又想起了玛拉的笑,就像阳城盛开的花儿。
她一次次问自己为什么要帮这车上形形色色的人,为什么不多自私地多想想自己。
叔叔一直申饬她,在这个沙漠,凡事首先要尽量维护自己,隐藏自己,因为这儿的人们往往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所以大多数都很自私。
可能是看了玛拉的笑以后吧,连她的笑容也如同阳城那些花儿一样枯萎了。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一幕再度发生。
远处的走廊传来一阵一阵的脚步声。
所有人疑惑地抬头张望。
一条走廊,诺大的人群正在向这边走来。
竟然踏出来声势赫赫的气势。
后面车厢的人也怎么有人来了?也是来看热闹的?
“神使。”一个妇女站在队伍最前面,臂弯的婴孩正在吮吸她的奶水,她高声说,“到了您兑现您诺言的时刻了。”
接着,妇女高呼,“赐予我们您那伟大的神力。”
“神力?”前面车厢里头的人一惊,“神使,凭什么给他们不给我们,我们也要神力!”
“神力。”
“我们也要神力。为什么不给我们?”
林雪头疼极了,呼声到她耳边,竟如同山崩海啸般。
年老蹲在地上,偷偷地左顾右盼,突然起身朝着空中挥舞拳头,“你们看到他脖颈上那块蓝色晶石没有,谁能获得它就能获得神力,谁就能去新世界!”
人们倏地纷纷抬起头,“神使”立在嘈杂的人群中央,她的身边像是有一个真空区域,拥挤的人们隔在真空区域之外。
“你们看,神使都受伤了。”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又高呼一句,“他基础就不是什么神使,他是个骗子。”
瞬间嘈杂到极限,整列车,猛烈的噪音简直要把车皮全部掀翻。
林雪望着四周一片攒动的人头,感受整个大地都在摇晃,所有人都歪歪扭扭的,她都快站不稳了。
她的身边,像是还能够形成一片真空区域,有人还在举棋不定着,他们琢磨着,这位神使到底有几分本事,还能不能像上次一样使出震感人心的魔力。
有人忍不住了,握刀那人第一个跳上去,做了这只出头鸟,可他浑不在意,如果成了,他就是神使!
从未有一把刀像这把刀一样狰狞和可怕,林雪惊慌失措地下意识往后躲。
她从未有一刻感受是和此时一样,生和死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近。她希望那晶石能再次掩护她,快一点发光,可这一次它却和死寂了一样。
每一秒都过得无比缓慢。
林雪几近窒息,就当绝望之时,眼前突然而然闪来一个身影。
她惊慌地张大瞳孔,竟然是那位父亲。
父亲已经抡起了胳膊,用手臂生生挡下了刀。
“神使。”父亲冒着汗,喉咙里发出了降低的声音,“今天早上,谢谢您了。”
一瞬间,林雪快要感动到哭。
“你闪开。”握刀的人像一只狂躁的狼,“谁也别想抢我的神力,它只属于我。”
父亲震喝一声,血管暴起,另一只大手猛地往他脸上飞甩。
婴儿突然哭了,啼声响彻整节车厢,他不愿让妇人抱,在她的臂弯里四下扑腾着身子。
妇女很生气,捏了捏婴儿的脸蛋,婴儿哭的更厉害了。她用力地扇了他一巴掌,接着高声说,“神使,你要违背诺言吗?你允许我们的神力?”
真空区域在不停缩小,人们一步一步地靠近,那颗晶石,谁能获得谁就是神使。
“你们禁绝去抢,那是神使许诺给我们的神力。”妇女的声音夹杂着婴孩的哭声,“给我们的,不是给你们的,我们给了食物的。”
林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男人拿着刀和男人屠杀,满登登的人像一面弧墙一样不停迫近,一双双血红的眼睛,一只只相互抓挠的手。
而那其中心,是她。
铺天盖地的恐惧困绕了她,若是放在已往,她恐怕已经被吓得昏厥已往。可现在,她也哆嗦着,她基础不是什么神使,也没有神力可以阻止这一切,她的话现在没人听。
“把那个蓝色晶石交出来。”那些人吐出沙哑的声音。
“他是我的。”握刀的人大喝。
围上来的人忍不住了,暴乱而上,像是脱缰而起的野马,就要去抓林雪戴着的蓝色晶石。
空气里,一声烈响。
所有人惊的一抖。
年老吹了吹冒起来的白烟,刚刚趁着人群杂乱时,他偷偷溜了出去,从他的铺上取来了一把工具。
“是枪!”有人认出了他手上的工具,枪在沙漠上是极端稀罕的玩意儿,比湖泊还要珍贵,被沙漠上的人誉为杀手之王。
“谁再动,我毙了他。”他刚刚那下击倒了那个握刀的人,脑袋上一个血洞,还在冒烟。
“那是我的。”
年老慢悠悠地往前走,枪在他手上一晃一晃的,人们恐惧,不自觉地给他腾出一条路。
杀手之王的威名实在是太大,有枪就是杀手之王。
“神使大人,是您自己交出来您脖子上工具,照旧我来亲自取呢。”年老走近了。
父亲趁他不注意猛地跃起,双手抱拳往他头上砸去。
年老不屑地一笑,左手开枪,连续三枪,父亲应声倒地。
林雪忍不住一颤,全身发冷。
年老站在林雪的面前,距离有三步远,他眼神闪烁,似乎另有些忌惮那颗蓝色晶石,万一它显灵了怎么办?
林雪眼眶很快湿润了,视线徐徐模糊起来。
年老举起了抢,枪口冒起了袅袅的烟。
“不……你要干什么?”人群里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
年老冷冷地看已往。
“万一……万一他真的是神使,你杀了他谁还带我们去新世界。”
年老瞳孔忽地收缩,似乎想到什么,欣喜若狂地走到说话那人身前。
旁边的人纷纷惊退一段距离,像退散的潮水一样。
“你来。”年老说,“你来开枪。”
那人脚一发软,忏悔做了出头鸟。
“来。”年老说着,掏出一把刀抵住那人的喉咙,旋即把枪伸上去,让他握住手柄,挑起他的手指微微摁住压簧。
“我数到三,你就开枪,否则……”年老轻轻压了压刀,那人脖颈上溢出了血。
那人颤颤巍巍地握住酷寒的枪身,他从未触碰过如此冷冽的金属,深黑的柄,像是握住了一条爬行的蛇,他情不自禁地一头冷汗。
“盯准了,一。”
“二。”
听着年老的声音,他直冒汗。
“三。”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火星跳动。
人们捂住耳朵,杀手之王再一次发出了它拧碎空气的吼声。
林雪深深呼吸,猛地闭上眼睛。
青色的山峦,此起彼伏的鸟啼,温润的空气,波涛不平的湖泊,她站在满山遍野的花丛里,站在大树前,有一小我私家折了一束漂亮的兰花,笑眯眯地送给了她。
她接过了。
她眉毛意外地弯了,闭着的眼眶滴落下两行清泪,可是最后照旧没见到他,那小我私家去哪儿了啊?那一场好长的梦。
“呼!”
她身子一颤,子弹掀起她的头发,乌黑的发丝扬在空中,被撕裂成了零零散散的碎渣随弹风飘去。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是在哪里?”
林雪倏地睁开眼睛,天气好闷热,刺得皮肤都痛,眼前的世界就像在一晃一晃的,所有的一切都歪歪斜斜的,宛如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点,飞啊飞啊。
声音一会儿又很近,一会儿又很遥远。一会儿像淋漓的暴雨,一会儿又轻柔像雨点。
突然她看见一张脸。
所有的一切都被拉近了,拉得无比的清晰。
那张看上去有点儿桀骜不驯的脸庞,她看得分明白明。
他的口唇在动,她读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又哭了啊?”
他又动了动嘴巴,“我知道,你叫林雪。”
人们不知所措地盯着这一幕,不知道是该退却照旧前进。
他突如其来似的,还没人看清,已经站在年老和握枪人的身后。
千钧一发之时,他反手抓住了握枪人的一边肩膀,开枪瞬间,他五指按在他肩上,猛然后扣,一声骨头脆响,瞄准的弹道马上偏离了。
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林雪盯着他不放,很想高声地叫出他的名字,“英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