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乔不太清楚情况，可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见房中只剩了他们两人，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赵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说皇上会对太后下手，莫廷轩一点也不感应意外。可到底真有没有这事？赵氏又知道些什么？她会不会是皇上部署过来的人？这些问题没有摸清楚之前，这个赵氏不能轻易动。
他的心思全放在这上面，基础没有留意到林羽乔的话。
侍卫很快将人带来了。赵氏身子仍是瘫软的，抬头晤面前是江夏王和昭璧公主，马上又是一头汗，道着：“奴婢有罪！奴婢活该！奴婢有罪！奴婢活该……”
莫廷轩将手中茶杯往桌面一放，“喀”地一声。
赵氏吓得身子一哆嗦，慌忙住了嘴，不敢再作声。
莫廷轩扫了她一眼，直接开门见山道：“听说，刚刚你受审时，曾提到‘太后娘娘命不久矣’，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些什么？”
赵氏脸色一白，身子抖若筛糠，却马上否认道：“王爷，奴婢从来没有说过这话……”
“你若没说过这话，已经被直接被绑了送回宫了。本王本当今日回程，怎么会有时间浪费在你这里？”莫廷轩的声音冷若寒冰，说话之时目光一刻都没有从赵氏身上移开。他说到这里，口气才略缓和了几分，语意有些含糊隧道，“皇上派你们到这里来，可不是这么做事的。”
赵嬷嬷却吓得连连磕头，道：“王爷，王爷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莫廷轩厉声道：“你不妨好好掂量掂量，单是对太后意图不轨一条罪名便够你凌迟正法、株连九族的了，你难道还怕说了什么会性命不保吗？”
赵氏瞪大了眼睛，过了片刻才抬了头，神色中仍透着些许挣扎，但显然已是动摇了，她有些气弱地嘟囔了一句：“这事与奴婢无关啊……”
莫廷轩继续道：“死也分个死法，分几多人死。本王将你叫来，就是给你个时机，你若老实答话，本王向你保证绝不会连累你的家人和族人。否则，只能公务公办了，任你是谁的人，做事做到这个田地，怕是也落不下好……到时，本王也帮不了你了。”
赵氏面色苍白，缄默沉静了许久，才道：“江夏王爷一言九鼎，奴婢……奴婢，说就是了。”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才道，“奴婢不是谁派来的，早先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王爷应该很清楚太后的情况。奴婢真的没敢做什么，只是不想让那孙婆子拦着她受到应得的处罚。那孙婆子来了行宫不久，就开始喝补药。可奴婢厥后发现，那些补药实际上是宫中派来的太医给太后配的药，都被她更换来自己喝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莫廷轩眉头一皱，声音却是淡淡的。
赵氏道：“因为来了一段时间之后，奴婢突然觉察张婆子脸色比初来时差了许多，都快酿成青灰色了，问她说是来了这里不适应，睡欠好觉，气色才欠好。奴婢觉得奇怪，明明这山里水土更养人，她还天天花着银钱喝着补药，怎么越养越糟，留心之下才发现她换药之事。可奴婢又好奇太后的药怎么会喝出问题来，就借口身体不适多往芳林阁跑了两趟，想看看能不能探出点消息来。”
芳林阁是宫中随行前来的医官们待的地方。
“有一次正碰上那里为太后备药。也是巧了，奴婢不懂药材，可偏偏看到了药中有大黄，这大黄奴婢可是太了解了，虽然奴婢也只认识这一味，不认识的更难说有什么。”
“看到了这样的事情，奴婢怎能不明白，虽然很畏惧。原来想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从那天起，奴婢就总梦见蔡嫔主子，想起她临死前那面如金纸的脸。”赵氏说着竟呜咽了起来，“孙婆子再可恶也不外是条走狗，……这是报应，不能让她挡了！奴婢知道却不做什么的话，到了地下又有何颜面见蔡嫔主子？”
莫廷轩怔了怔，道：“你，服侍过蔡嫔？”
赵氏道：“奴婢早先曾在锦绣宫做洒扫丫鬟，受过蔡嫔娘娘的恩惠。”
“原来，你是这么知道的。”莫廷轩喃喃隧道着，又问赵氏道：“蔡嫔……莫非，就是因为用了大黄？”
赵氏颔首，道：“蔡嫔一去，奴婢们就散去了各宫，或许是老天爷部署，奴婢被派去了御英宫，又在那里得知太后曾指使吴太医，在蔡嫔娘娘小产后的补药中搀入了大黄。”
许久的缄默沉静后，江夏王叹了口气：“你既然没对太后做过什么，为什么要让人躺在那里冒充太后，落人口实？”
这口气竟是向着赵氏的了。林羽乔很受惊，听起来蔡嫔是先皇的妃嫔，江夏王跟她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赵氏答道：“太厥后了这里，疑心日益加重，她只信得过孙婆子，自从不见了孙婆子，其他人她一律禁绝近身，奴婢们怎么她说都不愿信，还天天嚷嚷我们害了孙婆子什么的。”
莫廷轩道：“那你把孙婆子关在暗房这事，之前就没人发现过？”
赵氏道：“太后为什么来这里，御英宫人都明白，也就没什么人听太支使了，各人以往又都是慑于张婆子的淫威，都恨不能报仇解气。可宫里突然来人却万万不敢让太后见啊……”
原来，凭据皇上和太妃的部署，江夏王和昭璧公主只是来走个过场，她这番部署倒也轻易就能瞒已往。只是万没有料到，张婆子竟瞅准了时机自己逃了出来。
侍卫在外禀道太后醒过来了，要见王爷和公主。
江夏王叹口气，起身道：“我明白了。你回去吧，本王会部署。”
赵氏再次伏身谢了恩，把事情都说明白了，竟如释重负，只有解脱的快感。
太后不愿躺下，强撑着身子坐在床边床上。
林羽乔险些认不出她来。
原先那个雍容华贵、气势凌人、高屋建瓴的妇人，如今间白的头发已经变得全白，发丝凌乱，青灰色的脸似乎是因迅速消瘦而无比干瘪，充满了皱纹，猛得一看竟有几分骇人。
她混浊的眼睛似闭似睁，瞧着眼前跪着的一双人：“好，真好。”
那极其沙哑的声音让林羽乔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似乎是在笑着，却又没有力气发出笑声，反而酿成了一种可怖的嘶气声。
“好，竟是你们两个啊，……也好，更好啊！”
接着，太后也不再理会两人，自顾自地躺下，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们。
窗外，日已西落，行宫灯盏昏黄，房中一时只有太后不停地嘶气声，让人心生骇然。
林羽乔另有些没回过神来，江夏王已道：“既然皇祖母再无训诫，儿臣二人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