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汐言

　　话说阿九送走了客人，不知从哪倒腾出一个刻有繁复花纹的银盘，她将盘中注满水后，像照铜鉴一样把它立了起来－－盘中的水竟没洒出半分。

　　盘中波光粼粼，阿九虚拂了拂水面，冲着水镜喊：“阿言！在吗在吗！”

　　“哗”，片刻后一张脸泛起在水镜中央。“我刚抵家。怎么啦？九儿？”一道温润如暖玉的声线传来。即即是听惯了声音的阿九，霎时间也觉得如沐东风。

　　镜中人玉冠束发，一张脸白皙细腻，长眉大眼，长相清秀俊雅而又不带一丝女气。这个刚加冠没几年的白衣少年就是闻名整个青丘的水下神医百里汐言。他此时的脸上正带着轻柔的笑，连平时一向似阳光下的海洋一般平静的眼中都漾着笑意。

　　“你那边得闲了吗？”阿九问，“要是这段时间都忙完了，我们这两天就走吧。”

　　“嗯，快忙完了，后天就可以走了。别急。”汐言笑道，语气柔柔的。

　　看样子他心情不错呀。阿九腹诽。

　　“不急不急，没事，等我爹娘回来我和他们说一声。”阿九摆摆手：“他们都恨不得你一路陪着我才好呢。”“那我就一路陪着你游历可好？”汐言两手支在案上交织，看着她的眼睛轻笑，露出碎玉般的牙齿。

　　“……”阿九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狐狸的规则。”

　　“我并非狐族人，你们族长管不到我这里。”百里汐言陈述事实。“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阿九竖起耳朵，“我可是正经去学习的！你不许滋扰我！”

　　“好好好，我只是担忧你。”汐言说，“别人出去都是结伴而行，只有你是单独游历。”“没措施，谁叫我入学太早。”阿九满不在乎隧道。

　　两天后，阿九和自己的爹娘到了青丘西山脚下的海边。那里有一个船队泊着，上面一律挂着画有龙图腾的大帆。百里汐言从最大的船上飞下来，和阿九一行打招呼。

　　他的鱼尾早已幻化成了双腿。

　　不外阿九觉得酿成人形的百里汐言怪怪的，可能是她看惯了他拖着鱼尾的样子吧。

　　“我挑的船队。”百里汐言期待着她的反映：“你觉得怎么样？”

　　阿九打了个哈欠：“啊，不错，悦目，挺帅！看来你们族里很给你这个巫医大人面子啊！”

　　百里汐言微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她婴儿肥尚未完全褪却的小脸。

　　“哼！”阿九绝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百里汐言敢当着她爹娘的面对她动手动脚，还不是因为这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她爹娘对他赞不停口，而且还对有关他的谣言嗤之以鼻。

　　传言说他是个断袖，因为这家伙血气方刚的年纪却不近女色，加冠以来几多女子倒贴都始终不订婚，结果有一天下人去他房里正好撞见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躺在他榻上。也许人们已经习惯了妙手都有怪癖的设定，这个漏洞百出的传言倒也传的沸沸扬扬。

　　“我其时只是撞见他中了水母妖的毒才把他带回去了，刚清理完伤口，出去配个药，回来我就酿成断袖了。”阿九问的时候，百里汐言笑道，对蜚语绝不在意。“他们都传我是断袖，反而对你我更好，我们再亲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那可纷歧定，没准人家以为你岂论是男是女都来者不拒呢……阿九腹诽。

　　“阿九，又走神了，人家帮你拿工具呢，还不快去资助！”阿九爹戳着她，“就这专注力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考核。”

　　阿九和百里汐言一起叮呤咣啷地把行囊搬上了船。

　　其实阿九没带几多工具，主要是阿九的娘塞给她的种种吃的和一些乱七八糟的驱邪避恶的工具，衣服和重要物品什么的都放在随身的储物香囊里了……储物香囊不能放吃的……

　　“你又不会饿着我，她给我这么多吃的干啥。”阿九整理完船舱拍拍手说。百里汐言笑：“你娘一定怕你在海上吃不惯。”他眼中有隐忍的神色，但没掩饰好，眼神里依旧闪过了一丝悲悼。

　　这丝情绪立刻被细心的阿九捕捉到了。

　　小狐仙清亮亮的眼睛里立刻盛满了心疼，伸手抱了抱他，真诚隧道：“你现在这么厉害，你爹娘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百里汐言没说话，捏了捏阿九的脸。阿九拉住他的手，“好啦阿言，你现在可是我罩着，不许不开心！”百里汐言瞬间失笑－－＂纵然是你在我的船上，也是你罩着我吗？＂＂虽然了！你等一小会儿，我去和他们离别！”阿九看他笑了，也眉开眼笑，转身哒哒哒跑上甲板。百里汐言的目光追随着小狐狸的背影，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目光已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这样的客套话，他听别人说过不知几多回。但她嘴里说出同样的话，却让人感受心里一暖。

　　也许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我相信只要真诚的说，纵然是客套话也会很暖心的。”

　　百里汐言注视着船下生机蓬勃的少女，脑海中闪过她煞有介事地给他解说的画面，他的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阳光温温吞吞地洒下，照在这个冰雪般清俊淡然的神医少年身上。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他大步走到甲板上，看着飞到船下与亲人拥抱的小狐狸，轻轻摩挲着手上拿的镯子。

　　“大人，此时是出海的最佳时机！”一个船工来报。这个见惯了海上风浪的淳朴男人对着外貌上似乎没有实权、平日里又不结交权贵的少年，依旧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等她上来立刻开船。”百里汐言付托完，飞了下去。

　　阿九怀里又抱了一堆前来送行的亲朋挚友左邻右舍临别送的种种吃的和驱邪的小玩意，随前来资助的百里汐言回到了船上。阿九把工具带回舱里放好，跑回甲板上。

　　“喏，这个给你。”阿九扔给他几本厚厚的书。汐言看了看，其中有几本是关于数术的书，另外那一本看上去则像是阿九自己写的心得。

　　“你不是喜欢奇门术数吗？我听说你们族里不教这个工具，我就把……咳咳，就把本女人在族学潜心修习百年悟出的心得借你看看。我狐族族学里的工具可不外传的，你好悦目，不许告诉别人！横竖你这段时间在船上闲着没事干，趁着我考核温习的工具还没忘光赶忙去学，否则可没人教你了！”小狐狸一脸端肃，俨然一个手拿戒尺的小先生的神态。

　　百里汐言拿着书，眼中神色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