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入我空门，在空门门生中恰好排到有字辈，我想了又想，爽性就隐去你的俗姓，以有道二字作为你的法号，如何？”
有道僧人脸上还挂着泪珠，他轻点了颔首，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才成了真正的有道僧人。
再厥后？再厥后有道僧人在普度寺里从十四岁长到二十四岁，又从二十四岁长到三十四岁，始终没有什么苏家女儿泛起在普度寺里。可能是在普度寺里待得太久了，他心安理得地当起了僧人，虔诚，忠实，似乎什么都不能再扰乱他的心绪了。
“可是有道僧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啊。”花错坐在马车里，歪着头问，“他真的在普度寺里待了足足二十年吗？”
“知道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何满并不知道有道僧人不是人的事，“可能有道僧人是长得比力年轻吧。可能他二十年前更年轻？这我就不知道了，究竟二十年前还没我呢。”
花错想想也是，便没再追问：“那……你回覆不上来就算了吧。但是啊，你给我讲的都是些零碎的工具，难道有道僧人的来历，就这么不明吗？”
何满笑道：“横竖，以我的能力，就只能知道这些了。”
“你不是说你能力可大哩？”花错嗔怪道，隔着轿帘给了何满一个白眼。
随即马车外传来了何满爽朗的笑声：“能力再大，也不能把没的说成有的啊。有的工具，我不知道就是不应知道，与能力无关。”
“说得挺有原理。”花错笑道，“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为开脱而编的借口。”
“也许是吧。”何满配合地回覆。
花错再也挑不出何满话里的刺儿了，便换了个话题：“喂，另有多久到你说的那个亲王府？你可跟我说的是两个时辰，我看怎么不止呢？”
“神仙姐姐，您是一闲下来就觉得时间过得慢。”何满冲马车里的花错笑，虽然隔着轿帘花错什么也看不清，但她可以肯定何满扭过了头在说话，“适才我给您讲有道僧人那点儿事儿的时候，怎么没见您嫌行路时间长呢？”
“别跟我贫！”花错往靠背上一躺，“你就说另有多长时间吧。”
“快啦。”何满的笑意中透着轻快，“我们已经到京国都城内了，现在正在往城东亲王府赶。”
“京国都？”花错从座位上坐直了身子，“京国都热闹吗？富贵吗？”
“……热闹。富贵。”
花错没察觉到何满语气中的迟疑，轻皱着眉头问道：“那我怎么没听见热闹的声音？”好奇心驱使他伸手去拉轿帘。
可是花错的指尖刚触碰到轿帘，马车就突然加速，她一个没预防就向后倒，硬生生撞在了马车里的扶手上。
“喂！你怎么回事儿？！”花错揉着头起身。
“刚刚有一匹高峻的快马从我们的马车后面经过，我怕马蹄踏到我们的马车才突然加速。”何满解释到。
“高峻的快马？我到要看看是多高峻多快的马让你怕成这样。”说着花错又把手伸向了轿帘。
坐在马车前横拦亓何满察觉到花错的声音里轿帘越来越近：欠好，她就要掀开轿帘了！
何满用力挥舞马鞭，马车再一次加速前进，马车内传来了比上一次更高声听上去更痛的惨叫。
何满还没来得及为这一次突然加速编好理由，摔在马车内还没坐稳的花错就恼怒到：“是不是又有一匹快马已往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花错的指责声离轿帘越来越近：“何满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恳切不让我看！你是怕我看了玩儿心一起，不给你服务儿了！”花错愤愤起身，把手伸向轿帘，“我偏偏就不如你的意！”
何满用尽全力抽打马的身子，而且高声而迅速地高喊：“不是这样的神仙姐姐我真的没有骗你又有一匹马经过了对不住啦神仙姐姐啊啊啊――！”
那马身上血红的道道一条又一条，只增不减。
“够了！”花错的声音听上去很欠好惹，“何满你给我停下！”虽然她在马车里被颠得乱七八糟，但她的声音却平稳地保持着冷冷的感受。
“这马车停不了了！”何满手持缰绳，心情忙乱――那马痛得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哪里还受何满的管制。
“何满――！你第二次说有快马经过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了！”花错被彻底激怒，“我算是对你太失望了！你说谎的能力太低劣了！我说了，你不让我看我偏要看，你拦是拦不住！”说着她手扶马车扶手沉吟，念动咒语强行停止了马车。
何满惊魂未定，正忙不迭地拍着胸脯，花错却已掀开了轿帘。
京国都内，原本应当富贵的街道空无一人――哦，说错了，门路旁，店肆里全是人。
太远的，花错看不清。但大街上，全是身体浮肿、发红甚至发紫的死人！
他们之中有的人的身体还在汩汩往外流发黑的血，有的身上的伤口化脓，脓包破裂后里面的液体溅得随处都是，简直比血还要多。
另有好些人，他们的脸都对着花错。他们的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圆洞，像是被某种虫咬去了肉。这些，花错见了，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一天阳光极好，街上的腐烂气息随着热浪全都翻腾到了花错面前，令她作呕。
何满嬉皮笑脸地泛起，盖住了花错的视线。当花错把目光转投向他时，他的目光又闪躲了起来。
花错轻抿着唇：“快马呢？？怎么没见着？”
“就……”何满底气不足，“太快了，见不着了……”
花错白了何满一眼，坐回到马车里：“其实你第一次说有快马经过时，我就怀疑你了。”
“因为我既没听见马的嘶鸣，也没听见马蹄落地的声音，更没听见驾马人的吆喝声，照理说，这些工具，都是应该有的。”花错的面部心情已经失控了，但她的语调照旧那么平稳，似乎她只是在责备何满说了谎，恰似适才那一幕幕从未泛起在她的眼前。
当马车在京国都内行驶时，何满也一定是这样视若无睹还故作轻松的吧。花错突然有点儿体会到何满的良苦用心了――他并不想让她看到这些的。
如穆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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