殴冶流云向周围看了一眼,顶住压力,沉声道:“不错,当年你爹鸢飞青天...”
听到“鸢飞青天”这个名字,众人震骇,纷纷把目光投向鸢飞戾,哗然议论起来。
殴冶流云料到会有这样的反映,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爹带着你们兄妹自西域逃往神州,不想在奕国遭遇埋伏,魔宫四大圣使白虎身负毒伤,护你突出重围,将你托付给通联镖局祁山分局送来龙城关,幸而被我所救,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才不体贴这些,我只问你,当年在奕国伏击我们的人,除了魔道,另有谁?”鸢飞戾高声吼道。
殴冶流云额头见汗,旁边的林楚压低声音不停提醒他:“不能说,五师叔你要为大局着想,一定不能说啊!”
鸢飞戾见他不说话,声音又凄厉了几分:“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说啊!”
“你们如此预防我,是不是因为当年杀我爹的人,他们都有份!”
鸢飞戾嘶吼着,目光顺着他剑指的偏向,从众人身上一一看了已往,恰好望了一圈。
似乎这些人,都是他的对头。
他凝望这些人,剑指明月,泪不收!
场中一时竟出奇的平静。
殴冶流云镇放心神,道:“虽然那次变故我并不在场,不外据白虎所说,当年飞龙镇一战,我神州武林人士也有加入!”
众人哗然,许多不知情的人已经完全被惊呆了。
殴冶流云微微叹息,长出一口气,正想说话,场中忽地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惨笑声。
鸢飞戾这阵笑声陌生而酷寒,带着无尽的讥笑,恨恨地说道:“所以,你们怕我为爹娘报仇,妨害了同盟之间的和气,便费尽心血的欺瞒我,预防我,是与不是!”
惊邪剑派的人,现在脸色要多灾看便有多灾看。
殴冶流云徐徐道:“戾儿,义父知道这几年你在御剑峰受了许多委屈,但你师公他老人家也是为了大局,倘若你执意报仇,将是与天下人为敌啊!”
尽管鸢飞戾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那粗重的喘息声,却已然透露出他内心的绝望无助和恼恨。
他声音已然嘶哑,依然那般用力地说道:“我爹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们当年为了魔珠,掉臂同袍之义,害死我爹,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今日不能报此大仇,也不愿死在你们手上!”
姒妤突然有种欠好的预感,只见鸢飞戾仰首望天,眸中惊现悲决死意。
今夜黑云遮月,连一点星光都未曾泛起。
那样一片无边无际的夜色苍穹,像一只温柔的大手,在迷失的心灵中悄悄洒下了绝望的种子。
鸢飞戾心中痛苦不堪,基础不管旁人,甚至连狂怒的紫宸妃萱手中杀气腾腾的凰舞剑也不看上一眼。
他面目肌肉扭曲,狰狞无比,心中悲恼恨意难以抑止,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啊——”
这惨厉的声音,回荡在夜色苍穹之下。
感人心魄。
催人泪下。
令无数人惊奇震骇的议论终于徐徐平息下去,只剩下那阵不停的啸声,震动四野。
“爹!娘!孩儿无能,不能为你们讨回公正了!”
说罢,鸢飞戾竟是横剑在颈,想要自刎。
众人失色,殴冶流云霍地踏前一步,疾呼一声:“戾儿,别做傻事!”
姒妤眼见他要自绝性命,在同一时间霍然拔出袭月刃,架在了自己雪白的玉颈上。
鸢飞戾原来已经一心向死,只是见了袭月帝姬横刀于颈,一时惊愕。
从袭月帝姬决然的神色中,他绝不怀疑在自己自尽的同时,这个女子也会随着自尽。
“妤儿,你做什么?”紫宸妃萱急道。
在一片哗然声中,赫然只见袭月帝姬迈出一步,那无双美丽的容颜之上,雪白贝齿轻轻咬了咬唇。
“今日本宫与鸢飞少侠结下刎颈之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她断冰彻雪一般地说道。
静!
时间似乎凝固了,停滞了。
连咆哮的风声也止歇了,屏息了。
鸢飞戾明白听到了她极重的呼吸声,显然身为皇族帝姬的姒妤,在这么多显赫人物面前做出这番举动,那份压力绝对是非同小可的。
刎颈之交意味着什么?
君若先死!
卿不独活!
这个女子宁愿背负他的罪,把性命与他绑在一起,命运绑在一起。
在他深陷囫囵之际,她是唯一一个与他同生共死的人。
鸢飞戾心中震撼,冰眸深处似乎又有泪光隐隐泛起。
他盯着姒妤,无言难明的泪水止不住的流。
大皇子姒轩辕心急如焚,大叫道:“皇姐,鸢飞戾乃江湖门生,身犯重罪,神州武林自有决断,你不要任性,快快回来!”
姒妤竟无丝毫退缩,对鸢飞戾说道:“你爹娘如果还在世,本宫想他们一定不愿看到现在的你,不能为怙恃报仇,难道,你就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吗?”
鸢飞戾一阵迷惘,因为太过用力,手中的剑已在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为何……”
“为何你要这般对我?”
“我还不起的……”
殴冶流云见他情绪极不稳定,急遽随着劝道:“戾儿,你先把剑放下,回到御剑峰一切自有公断,义父会向掌门求情,不要令亲者痛,仇者快!”
不意殴冶流云的这番话,立刻让鸢飞戾想起在师门中遭受的种种冷漠,挑回长剑,指向惊邪剑派众人。
他嘶喊,早已嘶哑声音里满是清澈的恼怒:“时机?他们何曾给过我时机,我宁愿一死,也不要再回御剑峰,我恨那个地方,我也恨你们!”
“明知结果而为,称之为勇...明知不应为而为,称之为罪……”
霏霏之音传入耳中,姒妤握住他持剑的手,轻轻说道:“不要恨任何人,你应该恨的是这个制度,是这个世道,本宫想让你活,只有在世才有希望!”
野外的寒风掠起了姒妤猎猎披风,她的声音,再一次响彻场中:“鸢飞少侠要走,也是走得灼烁磊落,本宫今日把话放在这,谁敢阻拦?”
不等江盛有所体现,紫宸妃萱已经持剑站了出来:“谁敢阻拦,本郡主便要他血溅五步!”
众人一时都被此话震住。
瑶池宫褚碧喊道:“紫宸师姐,你如此是非不分,放走了鸢飞戾,可想好要如何对师父交接了吗?”
“我自有交接,不要你管!”紫宸妃萱才不屑于忌惮鸢飞戾的死活。
这正道叛徒死不死真的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她也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但姒妤和鸢飞戾结下这刎颈之交,她必须力挺自己的好姐妹姒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