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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载

第十三章 这是小我私家才

八百载 夜怀空 2625 2019-06-17 12:20:00

  刘汝更没有前去给卞常胜送行,两人的关系差到了极端。人和人之间似乎就这么奇怪,卞常胜并没有因为不听刘汝更的劝告而感应羞愧,回来后反而对刘芥蒂更深。

  他远望着楼船上的灯火明暗,心中有些抑郁,总感受自己像是错失了什么,或许是某个时机,或许是命运的转折。

  ……

  林祈年站在安曲城墙上,翘首遥望云都偏向,他在仪山上潜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把自己袒露在对头面前,内心的庞大,思绪的散落,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激动和浮躁,正如那天边低垂接山的黑云。

  黑云压城城欲摧。

  容晏站在他的身后,声音挖苦另有些小清新:“现在知道担忧了?我还以为你真的鬼神不惧,天地不惊呢。”

  “早知道这样,你就该对那卞太监怀柔一点,至少他回云都能够在江阉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林祈年低声轻笑了一下。

  “这位江太师,性格乖张,喜怒无常,让人无法捉摸。这也是弄权者惯常的伎俩,以为旁人无法猜度他。”

  “所以卞太监回云都说什么不重要,甚至还适得其反。江阉有各方面的线人,也有他独到的判断,也不知他凭据这些线索如何来判断我的危险水平。”

  他的目光望着天边云团,晶状体中有明暗星光,突然间活跃起来,猛地扭头说道:“让宋横明天立刻动身,前往曲门!”

  他轻步快行奔下城墙,对城门口期待的亲兵们说道:“立即传令给史江,暂停军营修建,集中所有人力重建曲门寨!”

  “另有!给陈六玄下令,让他的斥候队转移动向,全面对九曲关周围地形进行侦察测绘!想措施让人潜进九曲关!三天之后我要知道陈兵在九曲关的军力配置,粮草多寡!”

  城墙下的亲兵们各自领命而去。

  容晏急急遽地追在他身后,气息微微不匀。

  “为什么突然要进军九曲关?我们兵卒的铠甲,武器都还没有获得提升,军队的训练也没有完备,对敌陈军风险太大,胜算太低!”

  林祈年意气风发地转过身来,对好兄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

  “打不打九曲关,由不得我们,朝廷的任命很快就会下来。”

  ……

  八月初,在各卫边军中担任监军的阉党干儿子们,也开始陆续回云都,美其名曰与寄父中秋团聚,实则是在江耿忠面前露个脸。

  他们也会将边军各卫这几个月的动向,另有那些先锋上将的所作所为,进行总结汇报,顺便向江耿忠倾诉离别之苦,讲述儿子如何如何在军中笼络人心,劳苦积攒人脉。

  富德侯令郎江别鹤死在边关的消息也传了出来,云都黎民私下里拍手称快,五侯纨绔子弟中少了一个祸殃,街面上也几多平静了些。某些酒楼堂客们私下里把红烧鸡叫成了红烧鹤,但难免有人因此被抓入衙门挨顿板子。

  云华台的街巷外一字排开了六七顶轿子,色泽划分为绛红与玄黑,轿夫们各自都熟悉,聚在一起谈论江府里的闲杂趣事。

  天黑后,江府宅院中四处掌灯,通往乘云阁的后山石阶上,每隔三丈便有一名女婢手提宫灯,长袖裙裾被夜风吹拂摆动,青丝吹拂脸颊却凝立不动,恰似一座座人形的路灯杆。

  上山的监军们各自行走互不谈判,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遥望已然接近的乘云阁,然后手托在‘路灯杆’的香肩上,继续向上行进。

  ……

  现在乘云阁内堂中已经跪着一人,左脸脸颊青紫发肿,脸上忏悔泪滴尚未干枯,正是那卞常胜卞公公。

  “寄父,儿子实在是想着立功赎罪,所以便心急了一些,带着人马轻敌冒进,才让那安曲溃军钻了空子,扮成山贼偷袭……”

  “那刘汝更呢?”

  江耿忠仰头躺在榻上,双目微闭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卞常胜心中发怵,生怕他突地坐起吓自己一跳。

  “那刘汝更贪生怕死,畏缩不前。”

  “那他是比你智慧啊。”

  “是,是。”卞常胜瑟缩着点颔首。

  站在各阁间的内侍通报通报:“圣公,列位监军在阁外候着呢。”

  “传他们进来。”

  今天回到云华台的有六虎,其余的路途遥远或许明天才气到,他们依次进入内堂中,跪地口呼寄父,语调中带着充沛情感与热忱。

  江耿忠从榻上坐起,目光疏离地漂浮在他们头顶,不外总算有一点笑容,也算是难得的雨露阳来临恩。

  “都回来了,起来在旁边儿候着吧。”

  卞常胜稍稍扭了一下脸,躲避干哥哥们的目光,可监军们的眼睛刁钻,哪是那么轻易能躲得了的。

  “哟,又把自己的脸给抽肿了呀,你说说你,就不能让寄父省省心吗?”

  “我说老八,你耳光抽在自己脸上,可寄父却疼在心里啊,他老人家为朝廷大事操碎了心,怎么又摊上你这么个添堵玩意儿。”

  其余没有言语奚落的太监,也都掩嘴而笑。

  卞常胜恼得不行,却又欠好发作,只好朝他们外露出一丝忿怒的目光。

  每当泛起这样兄友弟恭,欢喜和晏的场景,江太师的心中几多能愉悦一些,面目也慈和了一些。

  “好了,常胜他所去的凤西,比你们所在的各卫形势要险恶的多,换成你们去,纷歧定比他做的好。”

  听到寄父给自己说了一句公正话,卞常胜鼻头酸楚忍耐不住,感动得流下泪来:“呜呜,寄父能够体恤孩儿,孩儿却无能回报寄父,实在愧疚啊,呜呜。”

  江太师很满意卞常胜的反映,轻飘飘一句话能影响下面人的情绪,这即是御下之道的精髓。

  “别哭了,起来站在一边儿。”

  卞常胜拭泪走到监军中中间,要迎受几位兄长鄙薄的目光,哼,你个戏精。

  卞公公绝不示弱地瞪回去,要说戏精你们几个谁都不比我差,咱们是白糖对棉花——一路货色。

  “来人,请穆先生。”

  几位监军都各自屏息站好,知道接下来要商谈大事儿。

  穆先生从侧门进入阁中,这位江府头号客卿不需要像他人一般朝江耿忠行大礼,只是躬身作揖:“圣公,唤属下前来有何要事?”

  江耿忠抬手侧指:“穆先生请先入座。”

  绣榻旁准备有给穆先生的椅子,江耿忠拿起三封密报递已往,一封是宣威史李纲的奏报,一封是刘汝更的汇报信,另一封信来自策玄卫,全部汇报的是凤西安曲地域的情况。

  穆先生依次看完之后,抬头问江耿忠:“圣公,有没有更详细的。”

  江太师从榻上扭过头去:“常胜,把你进入凤西以来的所见所闻所历,都讲给穆先生听听,不得有半点儿疏漏。”

  “是。”

  卞常胜的口才也算不错,连说带比划讲得滔滔不停,当讲到林祈年的部门时,他郁愤不平,讲他如何狡诈鄙俚,埋伏人马杀害策玄卫和江府客卿,又如何冒充前来援救。虽然进入安曲军营受辱那一段要略去。大致总结成一句话,此人不是个玩意儿,不能用。

  这当间儿旁听的监军们心情大致相同,对此人体现出深切痛恨,心中恼怒难平,如果此人今天站在这儿,哥儿几个非上去一人一口将其咬死不行。

  穆先生肃穆入定,边听边微微颔首,看着江太师旁边太监们夸诞的心情,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卞公公终于讲完了,监军们也都终于忍耐不住,主动站出来献策。

  “寄父,此人目无王法,更目无咱江府,应当派兵剿灭。”

  “对,慕容将军的骁果卫如今驻扎凤西,只要慕容将军带兵西进安曲,必能将其击溃,诛杀此人,将其残部收编!”

  江耿忠嘴角浮现出一丝自洽笑容,转头去问穆先生:“穆先生,你怎么看?”

  “这是小我私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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