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和丝竹回到监栏院后，先去看望了福顺。
“福公公，您近来可都好？我们回来给您请安啦。”锦瑟和丝竹手里各提了个食盒，里面装了些平日里给四皇子准备的茶点。
福顺看到二人回来颇为意外，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流，没想到这二人攀了高枝之后还没忘记自己。
“你们这俩小子回来做甚么，不用当差吗？”福顺虽然心里感动，嘴上却依旧严厉，“回来就回来嘛，还带什么工具，被四皇子瞧见多欠好。”
“四皇子可和善了，不会怪我们的，”锦瑟和福顺相处了这么久，早就知道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而且不知怎么的，她这次回监栏院看到福顺，还真有点回家看到亲人的感受。
“福公公，您尝尝嘛，这可是我和丝竹专门给您带的的山楂糕，可好吃了。”锦瑟打开食盒，给福顺递已往一块红灿灿的糕点。
糕点晶莹剔透，精致悦目，一瞧就知道是给朱紫做的。
福顺瘪瘪嘴，想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还小声哼了一句，这才接了过来。
“我又不缺你们这口吃的。”福顺接过点心，小心的咬了一口。
锦瑟看到福公公这副嘴差池心的样子，捂嘴偷笑。
她在宫里待久了，徐徐明白福公公这种行为的原因。
明明越是在意的工具，却越要装作不在意。
他渴望亲情，却又抗拒亲情，因为他畏惧失望、担忧欺骗，觉得最牢靠的关系只是利益交流。
所以哪怕他当初他想收自己和丝竹当干儿子，也不外是想通过给自己和丝竹谋一条好出路，换得之后自己对他的孝顺。
可是，这样不建设在情感基础上的关系又怎么可能恒久。
只要有一天，他们双方的价值变得不平等了，那么之前的一切都市功亏一篑。
福顺想必也是知道的，所以一直都在识趣行事，未到事情落定，他是不会把认亲这事挑到明面上来的。
尤其是在自己和丝竹，被出乎意料的分到了四皇子处当差后，他就此歇了这个心思。
想必也是因为觉得这样不平等的利益关系，无法给他今后的生活提供保障吧。
锦瑟想到这里，心里生出一丝悲凉。
像福顺这样在宫里待久了的人精，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能够看透人心人性，也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可是却唯独失去了真心，或者说，他抹去了自己的真心。
锦瑟知道在这皇宫之中，保命就已经实属不易，更别提什么永保初心稳定。
可是她很希望自己不要失去了真心真情，今后变得不敢去爱也不敢去恨，活的像一具没有情感又只看重利益的躯壳。
如果自己成为那样，就算身处高位、不行一世，又有什么意思呢？
锦瑟默默收转意绪，继续嬉皮笑脸的对着福顺，“怎么样，福公公，是不是很好吃？您若喜欢，我下次再带点来。”
福顺抿抿嘴巴。
确实好吃，比监栏院的伙食许多几何了。
“你下次可别带了，免得被四皇子发现，觉着你们俩吃里扒外。”福顺心里熨贴，脸上的心情却依旧严厉。
“才不会，都和福公公说过了，四皇子是极为和善的主子，怎么会因为这个训斥我们呢。”锦瑟又拿出一块点心递给福顺。
“你也别贫嘴了，四皇子和善，你们两也不能做事马虎乱来，听到没有？”福顺接过点心，“你们今日来监栏院，不会就只是来看我这个老工具的吧？”
“我们就是来看望福公公的，不外是顺带着也看看朱启哥他们。”锦瑟被福顺猜中了心思，有些欠美意思的挠挠头。
“行了，知道你们关系好，就别在这陪着我了，赶忙看完他们，然后早些回去。以后没事也别往这边跑了。”福顺招招手，作势要把锦瑟和丝竹赶出去。
锦瑟拉着丝竹从椅子上起来，朝着福顺做了个鬼脸，“公公赶我们也没用，以后还要时常回来看您呢。”
说完拉着丝竹蹦蹦跳跳的跑了。
福顺看着锦瑟和丝竹的背影都消失了，才失笑作声。
锦瑟这个小小子，自己真的是开始喜欢了呢。
可随后又摇摇头，叹了口气。
喜欢又能怎么样，这宫里都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锦瑟没有逢高踩低就已经很不错了，自己怎么还敢指望一个跟了好主子、前途无量的人，为自己这个老工具养老送终呢？
照旧别胡乱做梦了。
********
丝竹和锦瑟从福顺那里出来后，锦瑟发现丝竹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还欲言又止。
“丝竹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说呗，别拿你的大眼睛望着我。”锦瑟忍不住戳戳丝竹的脸。
“倒也没什么问题，就是觉着你如今对福公公的态度有些差异了。”丝竹捂住自己的脸，从锦瑟魔抓下逃开。
锦瑟笑了下，绝不遮掩的说：“那是因为我想认福公公当寄父啊。”
“当寄父？”丝竹惊讶张口，“你之前不是另有些拒绝这个事儿嘛？”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锦瑟收起笑容，正色道，“之前咱们在福公公手下做事，其中牵扯的利益关系太过庞大，我自然排斥这个事，不外是听你的没有表露出拒绝的意思来而已。”
“可是之前不认，如今就更没须要认福公公当寄父了啊。”丝竹皱眉，“之前咱们没有差事，未来被分到哪里都很难说，认福公公当了寄父，在宫里也算有个照应。可是如今，咱们被分到四皇子身边去了，过几年说不定福公公都得投合着我们，此时再认亲，实在是没有须要了。”
“可是你之前不是还说要结个善缘嘛？”锦瑟挑眉。
“就算是咱们不认这寄父，善缘也在。”丝竹认真解释，“万一，我说的是万一，未来咱们遇见什么事了，福公公若是有能力，一样会帮我们。而且说句欠好听的，他说不定巴不得让我们欠他个膏泽，以后好回报给他。”
“我也明白你的意思。”锦瑟点颔首，“丝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可是我认福公公当寄父，完全是因为我觉得他人不错，和其他的这些没有半点关系。”
“丝竹你想想，若是这宫里都以利益来决定关系，这虽然看似牢固，可是只要未来有一人落难，这关系就完全断了。若是旁的事情还好说，用利益相互制衡，倒也不是什么坏处。可是认寄父这样的事，是要认一个亲人，这亲人之间怎么可以用利益当筹码，来维系这段亲情？”
“而且除了亲人，对于朋友，我也不能用利益维系，”锦瑟看着丝竹的眼睛，“就像你，丝竹，若我待你好只是因为想着你以厥后回报我，给我带来更多的价值或者利益，难道你不会意寒吗？”
“在这宫里在世原来就很难了，若我们连自己的心都丢掉了，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锦瑟坚定的看着前方，“所以我锦瑟，不管是对于朋友、亲人、照旧爱人，都只会支付纯粹的情感，绝不要任何利益参杂。”
锦瑟一连串的话，激荡在丝竹心里，他终于明白了锦瑟的想法。
看着面前的锦瑟，丝竹露出微笑。
也就只有锦瑟这样的人，才会真的让自己死心塌地的追随吧。
而且，这般与众差异、熠熠生辉的人，居然把自己当成朋友呢。
这可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嗯，那咱们到时候就一起认福公公做寄父，”丝竹使劲点了颔首。
只要是锦瑟愿意去做，他就随着一起做。
锦瑟瞧着丝竹这般认真，不禁莞尔一笑，兴奋的拍了拍丝竹的肩膀。
“好啊！咱们一起。”
“不外福公公现在似乎没有这样的心思了。”丝竹想到福顺适才的言辞，微微皱眉。
“嗨，这个你不用担忧，”锦瑟绝不在意的摆摆手，“你说我们俩都这么可爱，这么讨喜，他哪里会不想认我们当干儿子呢！”
丝竹失笑。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又点颔首。
锦瑟又戳了戳丝竹的脸，“行了，咱们先不想着这个事了，今天来可是有正事的。”
两人说完话后，加速了法式，一会儿就到了原来的房间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