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尧此人是真的长年带病在身，听闻当年不足月便从娘肚子里出来了，故而有些先天不足。
幸亏致命的病症没有，就是小病不停，常年汤药伺候着。
怕出门会染疾，他轻易不会出府，比起其他阳刚气十足的令郎哥儿，他显得有些阴柔。
这种阴柔恰到利益，不让人厌恶，反而透着“病美人”矜贵。
宋夫人上门来恭贺时，苏氏很是热情的接待了。
两人一见如故，聊得特别投机。末了，主人家留客人用饭，宋夫人原计划拒绝，顿了顿突然改变主意：“那就敬重不如从命，叨扰卢夫人了。”
苏氏这几天难得兴奋，直道：“都是屡见不鲜，说什么叨扰，您能留下用饭便给足咱们卢府面子了！”
卢清楚再如何称忙，饭始终要吃的。也不能端自个儿屋里用，只因她娘说宋大人在贵寓做客，身为主人家，她必须也得出头上桌，以示对其的重视。
这本就是礼节，她也不愿做个不懂礼的人。
梳妆后泛起在厅堂，规行矩步给宋夫人见了礼。对方从她进门起便一直将视线落在在她身上，审察中带着满意。
苏氏瞧见这番景象，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又是打那主意吧？
宋家有个病秧子宗子的事她也听闻了，宋夫人这会儿又双眼放光的模样，不得不让她往那方面想。
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宋夫人尴尬笑了笑，却忍不住夸赞道：“卢二女人果真如听说那般貌美如花、温婉有礼，叫人看了恨不能是自个儿的女儿！”
这话里的体现太过明显，卢清楚愣住，一看她娘的心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早料到会泛起这般情况。
“宋夫人谬赞了。”
越看越喜欢，宋夫人满面笑容。
苏氏脸上的笑意比之刚刚要淡了许多，不外很好的隐藏了不满的情绪。
一顿饭下来，主宾各怀心思。
送走了客人，苏氏坐在堂屋里品茗，许妈妈身后替主子捏着肩膀。
“唉，阿兰，你说我这母亲是否太不称职了？两个女儿都毁在我手上。”
许妈妈原是她的陪嫁丫鬟，厥后卢清楚出生了，便专门照顾卢清楚，一直到和离回卢家，她便又回到夫人身边伺候。
这回二房到长安，她的家里人也随着来了，主家还资助给部署了活计，一家子过得比普通人家还稍富足。
对此，许妈妈很谢谢，盘算了主意要陪在夫人身边一辈子。
这么些年，府中的事她都经历过，作为旁观者比夫人看得更明白。但时过境迁，过往之事再论对错毫无意义。
故而许妈妈只慰藉道：“夫人是打心眼儿里疼爱女人的，天下的母亲谁不盼望自个儿的孩子过得好呢？”
问而不答的回应，让苏氏情绪越发降低。
疼爱女儿是不假，可她自私也不假。
“若是宋夫人真要替她那病秧子儿子求娶阿楚，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许妈妈刚刚在一旁伺候，也将宋夫人的意思瞧在眼中的。闻言立刻劝阻道：“夫人可莫要再犯同样的错了，女人错嫁一回已是毁了一生，可不能再错嫁一次！”
情急之下反而将该说的不应说的都说了，等意识到什么，已来不及收回。
小心翼翼瞧着夫人的脸色，只见她满面羞愧，并无恼意，许妈妈不禁内疚。
哪怕当年夫人拿家族大义欺压女人嫁给了崔景崇，但其中有泰半的原因来自于长房大老爷的压力。
且在其时的情况下，崔长令郎为了仕途，外放不知得几多年才回京。
既然非得嫁高门，在京的崔景崇自然比远在益州的崔景行更有优势。
“我知自己当年害了阿楚，故而她和离后，想做什么我都尽量依着她。”拍了拍许妈妈搭在她肩头的手，似乎允许般，说道：“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往后只愿阿楚她欢喜便好。”
有些事一旦想通，人就轻松了许多。
之前她一直因心怀愧疚而想着定要重新给女儿找个好归宿，刚刚听许妈妈的话才猛然觉察，她想的，纷歧定是女儿想要的。
追念父亲对他外孙女行商的天赋很是赞赏，苏氏仍旧皱了皱眉。
虽身世商户之家，她却对行商无甚好感。这辈子除了嫁人后掌管妆奁里的田庄铺面，她没想过要继续父业。
还在闺中时，她没少因“商户之女”的身份被其他的官家女人讥笑欺负，甚至连当初跟她一同长大的手帕交，在徐徐懂事后也黑暗鄙夷她。
若不是某次无意间瞧见对方眼里的厌恶，她还被蒙在鼓里，觉得无论旁人如何看待她，还好有挚友在身边。
却原来基础是场虚无缥缈的理想……
神思回到眼前，叹息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
“奴婢先伺候夫人梳洗……”
“不必了，我等老爷回来。如今他升得高，应酬也多了，回来肯定很累。”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许妈妈退出房间，顺手带上房门时瞧见夫人坐在灯下发呆……
卢清楚回自个儿院子后又开始翻账本已经货单，饭桌上宋夫人的体现她不是不懂，只是未曾当回事而已。
照旧那句话，若她娘非要她再嫁，她就出家当尼姑！
尼姑好啊，不用嫁人，还能……佛祖应该不介意他的门生赚香油钱吧？
如意进来挑了挑灯芯，瞧见女人额角的薄汗，道：“女人快歇息吧，您都看一天账簿了，仔细身子熬不住，且还伤眼睛。您眼神儿在夜里本就欠好，长此下去，怕是连白昼里都欠好了。”
恰好卢清楚看完了手里的簿子，也觉着累了。
反手揉了揉僵硬的颈肩，道：“今儿也差不多了，把这些账簿都收拾收拾，女人要梳洗歇息了。”
如意立即笑开了颜：“好嘞，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
出门时祥瑞手里捧着明日要穿的衣裳进来了：“女人，明日您跟夫人得去城外踏青，奴婢给你准备了衣裳，您瞧瞧可满意？”
踏青？
卢清楚愣了一下才记起来，原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已经到了三月中旬。
第一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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