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女神师父

　　就在韩瑾的内心开始一场拉锯战的时候，蚩瑾原来因韩瑾还想着“投机取巧”（实际上是想顺着她的心意来）愈发冷脸。她本欲作声，不意韩瑾又先一步自己步回正轨，刚刚冷气稍散。

　　又见韩瑾内心里有往陈可一方倾斜后，她便耐心期待着韩瑾的答案。

　　然而在截取到韩瑾新的念头后，她的脸又有些发冷：摇摆不定的韩瑾竟是将陈可一头的“砝码”里又加了个周芸。

　　“……如果她愿意，我就带她一起走。”

　　可还没等蚩瑾作声，韩瑾却已得出了最终的结论。她认真地看向蚩瑾，真心道：“如果她不愿意，我就陪她留下来。”

　　望着韩瑾的眼，蚩瑾频频想要张口，最后都缄默沉静了下来。

　　她满意又不满意韩瑾的答案，她有心想要说周芸的事，但从韩瑾那读取到的信息，这人对周芸虽有些许潜伏的小心思，但更多的是出自于对妹妹般的疼爱和不舍。

　　这也是蚩瑾想发作，又发作不得的原因。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韩瑾，一言不发。

　　“……说真的，某种水平上，我得谢谢你。”

　　而已经问了一遍自己的心，得出了自己的心意的韩瑾却也不惧她的目光——虽说不知道这答案是不是蚩瑾想要的，但这就是她真心的答案。

　　她望着蚩瑾：“无论是这个世界，照旧我原来的世界。我其实都戴着一张面具在生活。有人说话：最妙不外难得糊涂。我深以为为然。”

　　“许多时候，我都没措施正视自己的情感。因为我喜欢分析，也算是善于分析。这就导致许多明明该讲情感的事，到了我这里就像是在演戏。”

　　“我已经演了无数场戏。但今天。真的。”韩瑾眉目低垂，“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强烈的情感。”

　　“不是那种分析后为了最佳效果演出来的情感。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情感。”

　　“我想让陈可幸福。”

　　说完后，韩瑾便也缄默沉静了下来。

　　倒是蚩瑾获得了想要的答案之余，听着韩瑾那一句想让陈可幸福，心里却又颇不是滋味。

　　——四目相对，气氛僵持。

　　许久，许久，照旧蚩瑾先作声了。

　　“……那。”

　　已经调治好情绪的蚩瑾看向韩瑾，谈起了最后一个话题：“你现在还觉得这里只是书中世界吗？”

　　“什么意思？”

　　韩瑾有些猜到了蚩瑾想说什么，却还不确定。

　　倒是蚩瑾说出了一番与她之前蛊惑韩瑾时，完全差异的话。

　　“在你看来它只是一个书中世界。但在我看来，它就是真实的。”蚩瑾轻轻抽出韩瑾书架上的一本历史书，边翻边道：“你认为这边的世界低级，又或者觉得你的世界才是现实的，倒不如说你的情感让你更偏向原来的世界。”

　　“如果有足够且强烈的羁绊，你还会，或者，你还愿意只把这边的世界当成是不真实的吗？”蚩瑾合上书本，“这只能说明，你在这边并没有这样真挚的情感，羁绊也远远没有强烈到让你放不下的田地。”

　　“所以，你是想看我在这……和陈可有没有足够的羁绊？”

　　“我只是想看你会不会愿意为了陈可留下来。”

　　蚩瑾淡淡地望了韩瑾一眼，不置可否。

　　而有了刚刚的问心，倒是韩瑾现在觉得蚩瑾这话所言不差：若情感真的强烈到割舍不下，她真的还能把这边的世界当成不真实的吗？

　　归根结底，她之前以为自己没有这样一份强烈到真挚的羁绊。又或者有足够强烈的情感，但还不够真挚。

　　她走进了无数人的“心”，但却没有一个真正走进她“心”的人。

　　因为她从来就没没有坦诚过。

　　直到现在，她对陈可仍没坦诚……但情感却是真的，对小芸的，也是真的。

　　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

　　很难。

　　就算理智上另有那么个看法，但心里则不会：至少现在她已经不再那么纠结书不书了。

　　（小芸的也是真的？）

　　察觉到韩瑾的心思，蚩瑾淡淡地看了韩瑾一眼，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窝火：这个渣女。

　　可又没证据，游离在忍住与忍不住边缘的蚩瑾终归是忍住了。

　　“……希望你记着你今天说的话。”

　　但忍住归忍住，蚩瑾深深地望了韩瑾一眼：“算你过关了。”

　　“过关？”韩瑾眉头微皱，“那你是愿意帮我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你好好照顾陈可。”蚩瑾转过身去，“其他的，我会将我的功法、影象，和经验都交给你……但不包罗我的情感。届时，虽得了我的影象，但你照旧你，我照旧我。”

　　“就像你现在这样？”

　　“也许吧。”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你说。”

　　“不外关会怎样？”韩瑾深呼吸一口气，“又或者，我若是说我想回现实世界，你又会送我去哪？”

　　“既然是考核，奖励是我的传承，心血，但失败也总得有价钱不是吗？”

　　闻言，蚩瑾笑了笑，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韩瑾如临深渊。

　　“孤寂，黑暗，和被人遗忘——我能在这里坚守了十五年不动摇，直到十五年后才夺回自己的身体。迷心蛊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蚩瑾看向韩瑾，微笑道：“我觉得，这个价钱足够了。”

　　“……所以。”韩瑾心里一跳，“你说的现实，不是我的世界，而是外面的黑暗空间吗？”

　　“是的。”蚩瑾认可。

　　看着蚩瑾的笑容，韩瑾却只感应了砭骨的寒意。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需要为什么吗？”蚩瑾背对韩瑾，一边望着窗外，一边反问，“我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我’把可儿送人，为什么不能看一个和我没什么关系的人在这里挣扎呢？”况且，既然要走，那即是负了陈可。

　　负了小可的人……都活该！

　　想到这，她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望着那只“亲手”送走陈可的手，蚩瑾的眼睛微红。但她很快便调治好了情绪，转过身时，又是那副什么都看淡的样子。

　　“说起来，我虽然自己体验过，但还没见过其他人的反映。”蚩瑾笑了笑，“想想还挺有意思。”

　　蚩瑾看似在微笑，实际上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韩瑾呼吸有些急促——是了，这才是她的女神后期进场的神态。

　　因为经历过绝望，所以知道绝望，也不再渴望希望。

　　不需要任何人的体贴，因为她已经是自己最坚强的护盾。

　　（又酿成女神了？）

　　蚩瑾收敛了笑容，淡淡地扫了眼韩瑾：“不要现在想得跟很懂我似的，你若真懂我，一开始就想获得。”

　　“总得有个适应期吧？”

　　韩瑾讨好地笑了笑。

　　蚩瑾轻哼作声，她本还想让韩瑾少做些讨好的心情，但察觉到外界的迷心蛊又进一步入侵了识海后，便望向韩瑾，切入正题道：“你的时间不多了，开始吧。”

　　“是，女神师父。”

　　韩瑾做了个揖。

　　（女神师父？）

　　蚩瑾眉头微微皱起：“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女神您愿意传我功夫，赠我机缘，补全我所缺的经验，又保证我情感上的独立，这是传承般的大造化。”韩瑾认真而敬重道：“我无以为报，是真心实意愿以师礼待您，还望师父收下徒儿。”

　　（竟然真是真心的。）

　　蚩瑾能读她心意，现在有意窥探下，竟觉察韩瑾认真是一片真心。

　　念此，蚩瑾的心里有些柔软被触动了……但外貌上，她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韩瑾有些忐忑。

　　好一会，蚩瑾才作声道。

　　“你有句话说对了。”蚩瑾淡淡地望了韩瑾一眼，语气却是柔和了不少，“若非这蛊，我并不会这么轻易就见你。”

　　“见过女神师父。”

　　闻言，韩瑾心里一喜：蚩瑾没直接拒绝师傅二字，这是应了她的拜师啊。而且想想，可不就是华夏先人说的这么一回事——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女神师父可不就是她体内的老爷……咳咳，小姐姐吗？

　　就在韩瑾想到“老爷爷”一词的同时，蚩瑾眉目立马皱起。

　　韩瑾连忙改词，蚩瑾的心情这才缓和下来：“躺到床上去。”

　　“好。”

　　韩瑾立马照办。

　　而等她躺到床上后，蚩瑾便以剑指堵住自己的眉心，片刻后，一团白色的光球便被她扯出体外。

　　就在那光球离体后，蚩瑾的身体……不，应该说是意识体，就开始有透明化的迹象，但却是十分细微，也不起眼的变化。

　　（这就是师父的功法和经验吗？）

　　是以，被光球吸引去了目光的韩瑾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闭上眼。”蚩瑾眉头微皱，“不要妙想天开。”

　　“嗯。”

　　韩瑾将眼睛闭上。

　　见韩瑾顺从地闭上眼，蚩瑾的目光又柔和了些许。随后，她将光球顺着韩瑾的眉心，渡了进去。

　　就在光球便以肉眼可看法速度往韩瑾的眉心钻去的同时，蚩瑾的目光有些庞大，竟是带有丝丝解脱的意味在里面。

　　——其实有一点韩瑾猜错了。

　　阻止影象共享的人并不是她蚩瑾。

　　而是韩瑾自己……又或者说，是那个放不下“韩锦”的韩瑾。

　　但眼下，既然能乐成，就说明韩瑾是真的放下了。

　　至少不会再把这方世界单纯的只当做一方书中世界。

　　可儿……

　　蚩瑾眼睛微微眯起，有些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