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此即为指路之光

　　果真，缄默沉静了会后，周芸继续道：“就像今天一样。小瑾你三拳两脚就化解了的局面，我却无能为力。”

　　周芸转过头看着韩瑾，眼眶湿润道：“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韩瑾没回覆，而是当机立断地来到周芸身边，坚定地握住她的手，摇摇头。

　　周芸自嘲一笑，眼眶里的眼泪似有压制不住的趋势。

　　“歉仄。”

　　周芸擦去眼角的泪珠，强颜欢笑道：“歉仄，我有点失态了。”

　　“没事。”韩瑾拉着周芸坐到了一处角落里，“你继续说。”

　　“你还愿意听？”

　　“嗯。”

　　“你不觉得我多愁善感吗？”

　　“不。”

　　“……好。”

　　周芸深深地看了韩瑾一眼，轻笑一声，继续道：“以前，我一直以我自己是夏圣之女的身份而骄傲。说真的，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会和我父亲一样天资卓绝，成为周国的骄傲。直到今天，我却连成为武者最初的一步都迈不外去。”

　　“看着你们一个个都凝聚了玄气之种，我其实很着急，很不甘。”周芸眉目低垂，“小瑾，你知道吗？我虽然一开始降低自己天赋不是最出众的，但我从来没怀疑过我没法凝聚玄气之种。可我有件事一直都没有和别人说过。我，我其实基础感受不到玄气的存在……不，也不能说感受不到，是每每有感受，那丝感受就被什么工具吞噬掉了一样，转眼消散无踪。小瑾，你明白那种感受吗？”

　　“我可能真的是个废物。照旧那种基础没有任何希望的废物。”

　　周芸抓住韩瑾的手，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满是无助。

　　看着小萝莉那双痛楚、茫然的眼睛，韩瑾差点就要忍不住告诉她，她明白。她不只明白，她还知道一切都是她体内魔剑的原因。

　　可韩瑾能说吗？她不能说。她没有措施现在就替小萝莉解决这个问题，一切都得等到正文开始，等到小萝莉的师父，那个传说中的第三任夏圣泛起，这个问题才气被解决。

　　现在说出来，除了加深周芸的痛苦外没什么用。又或者，总不能她说周芸不是废物，周芸就能立刻修炼了？

　　韩瑾只能紧紧地握住周芸的手，用肢体语言告诉她，她挺她。

　　幸亏周芸也不是想要韩瑾给她一个没用的慰藉。比起慰藉，她更想倾诉，倾诉这压在这心里两年里的苦闷。

　　当埋藏在心底的话终于说出口后，周芸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了，她一边擦着流着的泪，一边继续将心里那些从反面任何人提的话说出口。

　　“我真的很想证明我可以，想证明我会是和父亲一样优秀的武者。但现实就像故意要和我作对一样，明明给了我夏圣之女的身份，却偏偏要夺走我的天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觉得这个身份就要一个枷锁一样，快要压得我喘不外气来。”

　　“你也许难以想象，但真正是这样的。那些恭维我的话，尊敬我的人就像尖刀一样插进我的胸口。以至于现在我好怕碰到认识我的人。好怕回家，好怕看到那些亲戚。畏惧看到她们眼中的失望。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你们骂我啊，你们骂我废物啊！骂出来啊！你知道吗？我竟然觉得她们能骂我，我反而心里会好受点。但她们没有。碍于我的身份，她们一直都对我很尊敬。”

　　“可我何德何能呢？”

　　周芸闭上眼，两行清泪从她的脸颊下滑落。

　　韩瑾这才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十岁的萝莉究竟背负怎样的极重。以前虽然知道，但终究只流于知道，远没有亲耳听到来的强烈。

　　韩瑾拿出帕子，想要替周芸擦去眼泪。

　　“没事。不用。”周芸却摆摆手，醒了醒鼻子，轻笑一声，故作坚强道：“说真的，说出来好受多了，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感受了。谢谢你，小瑾。”

　　“谢什么。”韩瑾握住她的手，“这不是朋友应该做的吗？”

　　（朋友……）

　　周芸听到这个词，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又一次涌了上来。

　　“韩瑾。”

　　她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韩瑾眼睛道：“你究竟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

　　看着周芸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韩瑾笑了。然后韩瑾抬起手，轻轻在周芸的额头上敲了个毛栗子。

　　“虽然是想对你好，就对你好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闻言，看着韩瑾清澈的眼睛，周芸的情感再难压抑，眼泪像是不要钱地一样流出。

　　周芸笑着，却又哭着。

　　“要帕子吗？”韩瑾又一次递出了自己的手帕。

　　“要。”

　　这一次周芸没再拒绝，而是坚决接了过来，又笑又哭地把眼泪擦了个洁净。

　　韩瑾见她擦完，本想要回帕子，却见周芸把帕子已经收进了衣裳里，面色发红道。

　　“弄脏了，洗洁净再还给你。”

　　“额。没事的。我不嫌弃。”

　　“不行。”周芸撇过脸，难得傲娇道：“我说了洗洁净再还给你就得洗洁净。”

　　“好好好。那你洗洁净后再给我。”

　　韩瑾轻笑作声。

　　“你笑什么？”周芸炸毛。

　　“笑你可爱啊。”韩瑾揉了揉周芸的脑袋。

　　“是吗？”周芸并没有排斥韩瑾的触碰，只是心情狐疑道。

　　“虽然喽。”

　　看着小萝莉走出心结，再一次恢复了萝莉该有的元气，韩瑾大感欣慰。说实话，她这个时候已经没再想着好感度欠好感度的事了，她单纯就觉得周芸惹人怜爱，就像妹妹一样。

　　对了。说到妹妹，其实从明确意义上来讲，周芸和韩瑾还真是姐妹，虽然有点牵强。

　　——韩姓和周姓……不，应该说韩氏和周氏都是夏族人。在上古时期，也就是还没有完全脱离母系社会的时候，两氏都拥有同一个母系归属，就是夏姓。只是在厥后建设了国家，才把夏姓尊为唯一姓（仅圣主使用，如朕字的变化），其后主家和分居再划分以周氏、韩氏以示区分，但实际上照旧同出一源。

　　有点像楚国王室三姓，但又不尽相同，因为无论是韩瑾照旧周芸，她们也可以叫夏瑾、夏芸，只是礼法上已经不允许了而已。

　　言归正传。

　　正是在这样的配景下，周芸是夏族主家一脉，而韩瑾是夏族分居一脉。所以，韩瑾算是周芸隔了不知道十几代，名义上的远房姐姐。而像韩瑾这样的族姐，周芸在夏族少说也有十几个。

　　韩瑾正想着家谱的事，周芸突然道：“说起来，我有段时间想过自己要不是夏圣之女就好了。因为那样哪怕我是个废柴，也不用在乎其他人的目光。不外现在我觉得，我照旧夏圣之女比力好。”

　　“哦？为什么？”

　　“哼。因为我要不是夏圣之女，小瑾你一定不会对我这么好。”

　　“这你就错怪我了。”

　　韩瑾看着周芸，正色道：“不管你是不是夏圣之女，我都市对你好的。”

　　周芸心里兴奋得犹如抹了蜜，但外貌上却一副不信的样子。

　　哼哼了两声，周芸看了眼天色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韩瑾颔首，起身送周芸去主家。

　　“假期后见。”

　　韩瑾向周芸招招手，自己朝韩府走去。

　　看着韩瑾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感受着衣裳里的帕子的触感，周芸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关上了家门。

　　小瑾，认识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