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悠扬,甫一响彻,原本另有些吵杂的太庙广场,立即肃穆了下来。
场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注视着祭台之上。
不知什么时候,苏喆已经换了身衣饰,漫步走上祭台。
“巳时已至,祭祀开始!”
苏喆同样也是满脸肃穆,纵声而呼。
雄浑的声音远远地传荡了出去,飘荡在广场上空,现场每小我私家都能清晰听见。
“请祖器!”
顿了一顿,苏喆又道。
闻言,众人纷纷膜拜于地。
武安城的祖器,乃是当年姬焱遗留下来的器物,时隔万载,早已成为武安郡国的精神象征。
而武安城的黎民黎民,更是视之为圣物,护佑山河,风调雨顺。
巫覡十三,身着奇装异服,手捧牺牲祖器,从太庙中鱼贯而出,登上祭台,列成一排。
所有的祭祀流程,苏喆早就跟张凡说过,张凡也不懂,只是遵照而行。
等到巫覡全部就位站定,苏喆走上前,拈土焚香,面南拜了八拜,站起身来,展开了一卷黄绸。
扫视四周一圈,苏喆轻咳两声,眼含热泪,朗声道:“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悲悼一位有勇有谋忠孝两全的令郎……”
张凡一听,差点就喷了。
我擦,苏上医生,这就是你说精心准备了两天两夜的祭文?
这、这他妈也太官方了吧?
而且……
说好的堆砌辞藻呢?
说好的四平八稳呢?
说好的真情流露呢?
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
听听人家的,再看看你自己的,你他喵的就是从网上随便抄了一段是吧?
张凡在心里吐槽不停。
然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苏喆还没把祭文读完,不仅他自己早就哭得稀里哗啦,而台下也是一片悲戚,如丧考妣。
有人一边流泪,一边赞叹:“苏上医生真不愧是以文入道的修士,一篇祭文,辞藻堆砌,字字珠玑,四平八稳,真情流露……不行了,让我再哭会儿!”
“……”
张凡其时就震惊了。
难道是我太没文化,不懂欣赏?
心念未转,突然听见有人高声而呼,语声中充斥着惊诧。
“快看天上,似乎有什么工具坠落下来!”
此言一出,逗得众人一齐抬头张望。
“天华!”有人激动隧道,“是传说中的天华啊!”
“苏上医生这篇祭文,才气涌动,感天动地,竟然引来天华坠落!”
“想必文圣也被苏上医生的才气所动,故而降下天华!”
“大令郎的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
张凡微微抬头,果真看见几朵璀璨的金莲,足有碗口巨细,从蔚蓝的天空中,徐徐飘落而下,坠向祭台。
及至地面,旋即消融,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缕馥郁异香,萦绕祭台,袅袅不散。
天命大陆的修士,绝大多数都是引导元炁入体,以此修炼,而以文入道,相同文星,开辟文运,本就极其稀罕。
而像苏喆这般文章之士,放眼这个武安郡国,屈指可数。
即即是在大秦帝朝,也便只有太师孔子夫能够压苏喆一筹了。
究竟,孔子夫身为上古文圣后裔,而且一手建设起了大秦帝朝最大的文修学院,出任院长。
武安侯姬寂曾赞孔子夫是“手执妙笔画山河,掌握玉笏安天下”。
如此人物,自然不是苏喆能够比肩的。
但苏喆一篇祭文,竟能上达圣听,引来八朵天华降世,便足以震惊全场了。
“呵……呵呵……”
张凡有点哭笑不得。
突然间,他心头一动,眼前蓦然大亮,“我似乎又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
就在这时候,听得苏喆念道:“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这句话是祭文的尺度结尾。
苏喆合上黄绸,走到火盆边上,将之丢了进去。
与此同时,八名巫覡抬着三牲五牢,堆于供桌上面,敬重地拜了几拜,转身下了祭台。
而台下众人,泪痕犹湿。
深呼吸了一口空气,苏喆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
“请姬跋令郎奉器祭祖!”
话音刚落,剩余的五名巫覡近前数武,手举过顶,双膝跪地。
他们手上捧着的工具,即是所谓的祖器。
武安鼎,武安簋,武安罍,武安斝以及武安甗,全都是武安城始祖姬焱当年用饭用的家伙,留至如今,便被后人当做了宝物供奉。
但见这些器物,大部门都是以青铜铸造,造型奇特,做工精致。
虽然通体铜锈斑驳,却也透出了一缕古朴的气息。
“这么老旧了还拿出来展览,心也太大了点吧!”
扫视了一眼,张凡难免有些担忧。
比起玉器陶瓷,青铜虽然坚硬了许多,但究竟经历了数万载的时光,仍然有些脆弱。
“万一不小心打烂了其中一个……”
张凡简直不敢想象结果。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武安郡国的圣物祖器,弥足珍贵,当权者以之稳固民心,而黎民倚之风调雨顺,万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即是灭顶之灾。
压力有点大。
但也只能咬牙硬上。
万众瞩目,张凡小心翼翼地从巫覡手中接过一个个极重的祖器,走到那张共桌前,轻轻放下。
是鼎就添菜,是簋就添饭,是斝就添酒,是罍就添水……
横竖张凡遵照苏喆先前的付托,一一照做,不敢泛起任何一丝的纰漏,以免被人构以不敬先祖的罪名。
在天命大陆,不敬先祖这顶帽子大得十分吓人,尤其是像武安郡国这种世家,一旦犯了如此罪过,基本上就是赴汤蹈火万劫不复。
因此,张凡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最后一件祖器,乃是武安甗。
相较于其他四件祖器,武安甗的造型颇为奇异,并非一体,而是分为上下两个部门。
下面是个三足铜鼎,用于装水,鼎上又安放了个铜甑,盛放食物。
鼎甑单独,可以轻松拆卸,但又无锁扣稳固。
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
张凡端着走动,随着他的法式,总感受上面的铜甑有点摇晃。
“别掉,别掉,千万别掉!”
摒着呼吸,心跳如雷,张凡双眼紧紧盯视,心里不停祈祷,额头上居然沁出了些许汗珠。
然而,当你越当心某件事情的时候,发生的概率将会大幅度提高。
尤其是坏事。
当张凡与供桌相距不外几步之遥,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手臂猛然发抖了一下。
武安甗上面的那个铜甑,本就不太稳固,突然晃动。
“咣当!”
铜甑砸落地面的声音,颇为难听逆耳。
张凡一时怔住,眼睁睁地看着铜甑摔成了两半。
陪同着咕噜声响,铜甑马不停蹄似的,又顺着祭台,滚落向了台下。
“咣当!”
又是一声难听逆耳的撞击响动,铜甑再次摔落,酿成了四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