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程秋

　　程秋天生漂亮会惹人嫉妒的漂亮，有时候美丽也是一种罪过。

　　“坐吧，在我这儿不必拘泥什么，你照旧程家的巨细姐。”

　　“那你呢？你照旧程家的小书童吗？”

　　这是格洛没措施回覆的问题，他也纠结，记恨着感恩着。

　　“跟您说句挺没良心的话，没有程家我可能活不到十四岁，可有了程家我只活到了十四岁。”

　　“对不起……是我程家对不起你。”

　　格洛释然一笑，“没什么对不起的，一条贱命也算是偿了程家怙恃的膏泽，欠你的，那天在天神大人手下救了你，也算是偿清了，作为朋友能问问你厥后发生了什么吗？你若不愿意提便算了。”

　　程秋摇了摇头，就算不说有点儿脑子的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而非我不愿意提起，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那便从我把你送到小镇上开始。“

　　其时小镇上的兵荒马乱没过几天便被朝廷镇压了，连带着山上的叛军也一并收拾了，只是山上鸡犬不留更况且是人，各人死的死，逃的逃，朝廷的上将军抓了几个叛军喽啰，其中有一个是赵家弟弟，他穿着叛军的衣服，神志不清的样子，厥后我才知道，他们屠了山，赵家弟弟甚至亲手杀了他全家，我跑抵家里的时候，家，只剩下几处残墙，我四处找也找不见你们，其时天真，没见你们尸体便不愿相信你们死了。

　　想着你们是不是去山下找我了，想着镇上太大了你们找不到我，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有时候也在诉苦你们，你们难道没想过一个漂亮女人靠什么才气活下去的问题吗？没两年得了病被妈妈赶出楼里，最后在一个严冬的夜里一睡不醒。

　　有些话不必说透，格洛当乞丐的时候他经常看见一些人拽着女人的头发扔进去，拖着女人的腿撇出来，老乞丐见她们可怜也常给她们些吃的。

　　他眸色昏暗，也不再盯着程秋的眼睛，“.…..对不起，是我其时考虑不周。”

　　“不怪你，是我笨，才会被人骗去。”

　　“那厥后呢？”

　　“厥后我遇见了你和一个老羽士，老羽士同我说了许多几何山上的事，他说是我的怙恃办了错事，而我要为他们赎罪，老羽士要我去超度亡魂，要超度一百万个亡魂，尔后他就带着你走了，而我超度一千个的时候发现每超度一个亡魂，便能积攒一点儿磷火，虽然很快就会消失，一万个的时候，我学会在亡魂的灵魂里提取出某些物质，作为磷火的燃料，一个鬼能接受的火焰，它的温度能有多高？

　　作为一个游魂我漂泊了许久，直到飘进了一家窑子里，看见他们在折磨一个小女孩，他们的前世就是原来那帮无恶不作的山匪，凭什么他们还能转世为人，享尽荣华富贵，而我却要孤零零的漂泊百年赎罪，凭什么？天道不公，自那时起便决定，他们必须死，厥后我找到了那女孩的父亲，他看得见我，说我长得像他女儿，想来此人定是大善之人，你知道的，能看见我们的人类，若非大善即为大恶，我见他抱着他的女儿哭得撕心裂肺……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再厥后，他卖力焚烧，我卖力把你们的注意力转到非人力之上以及善后……”

　　格洛静静地听着程秋所说的每一句，时不时给添上一杯热茶，若是莫凡在这儿定是要被狠狠骂上一番，若是叶子在这儿，定会配合着莫凡咬牙讥笑一番，结果只有他在这儿，突然不想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程秋毫无波涛地说着，远远看去基础不像是在审讯监犯，反而更像是两个幽灵坐着唠唠家常。

　　“这么说你招供不讳咯？那孤儿院的小男孩呢？他总不会也是山匪的转世吧。”

　　一提到那男孩，程秋突然心虚喝了一大口热茶，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偷偷抹了把泪水，“我不想杀他的……可那老羽士说只有杀了他我的怙恃才气不必在地狱里受苦，他们可以立即去转生，还做富甲一方的商人，我是不相信他的，可他却让我看见了你，活得好好的你……”

　　“所以你烧死了那男孩？一个无辜的孩子居然会比不上两个在地狱里受罚的罪人？”

　　“他们不是罪人！！！是我的怙恃！！！他们……他们…….他们只是太爱我了……”

　　格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复告诉自己，只有自己是没资格这么说的。

　　“可你知不知道，你亲手毁掉了一个天神所有的希望，你毁掉的是一个肩负众生的天神，认了罪，去转生吧，来日你若被她碰见，连渣也不会剩下。”

　　该说的该问的，也说了也问了，没什么值得流连的，格洛起身就走，毫无情感可言，传言说判官是鬼门关里最为冷血无情的家伙，传言不假。

　　程秋提高嗓门，喝住格洛道：“你就不想知道那老羽士是谁吗？”见他顿身，又缓声道“你和那位天神关系纷歧般吧……至少值得你为她转头。”

　　格洛头也不回，只一句：“是谁……本判官和天神大人自会查清，您照旧放心转生去吧，忘了说了，给您倒的热茶其实是本判官向孟婆讨来的孟婆汤。”

　　语毕，走人，绝不拖泥带水。

　　倒不是格洛无情，更不是真的不想知道那活该的老羽士是谁，只是想起了洋娃娃案中的那个牛鼻子老道，他就是在即将说出不应说的工具时六神无主了……不让程秋说，也是对她的一种掩护。

　　在叶子和程秋之间他照旧选择了程秋，选择了他心中的道义，莫凡说的没错，他活该给叶子下跪致歉，可无论如何不应放弃他的原则。

　　厥后格洛部署程秋转世，利用判官的职位四处动用了许多几何关系，小到无常上到孟婆，阎王殿那边无底线纵容着格洛，日常装瞎。

　　可程秋究竟以复仇为理由一口气杀了五十多人，严重影响了鬼门关的日常事情，幸亏格洛是判官，幸亏她有之前超度亡魂的公德在，但功不抵过，一生顺遂想都不要想，编写生死簿的大人也给了她一生坎坷，一生的郁郁不得志，以及最后的不得好死，四十年后再见吧。

　　程秋走的时候格洛悄悄去送过，程秋可能是他在这世界上生前唯一的联系，程秋走了便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生前的格洛是怎么样的，不外格洛从来不是矫情的人。

　　他亲手送走了程秋，却在忘川桥上独坐良久。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么看来格洛可能要被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