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没有去睡觉,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相反,他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莫言庭。
门外门生看见陆渐,请他稍事期待,进去通报。
不老峰十六庭受今世掌门直接统领,如今无极老人年事已高,诸葛明月又得了病,十六庭的事务徐徐落到了大徒弟唐清风的手里,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无权过问。
陆渐等了一炷香时间,没有等到通报的门生回来,却等到了另外一小我私家。
是江行舟。
老头子满头鹤发,许是受了江兰一事的攻击,双目无神,面容憔悴,他徐徐走到陆渐跟前,叹了口气道:“小五儿,今天晚了,兰儿已经睡下,你改天再来吧。”
小五儿是陆渐小时候在韬略庭念书时江行舟对他的称谓,已经许久没人这么叫他,如今听见陆渐竟是心头一颤。
“老头子,我......”陆渐要说话,却被江行舟打断道:“你已经尽力了,能在世见到兰儿回来,我别无他求。”
陆渐垂首无言。
突然,门内闪出一小我私家影,几步之间跃过江行舟,冲到陆渐身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
“你另有脸过来!”人影大喝道:“你不是说要去救小兰的吗!你看看她现在成什么样了!你看看!”
“住手!”又有一小我私家从门内快步走出,上前一把将那人扯开。
“秦邰!不得无礼!你还嫌不够乱吗!”
陆渐认出之前抓着他的人叫秦邰,与江兰一样同是莫言庭门生,而将其喝止的则是莫言庭庭长孙长旗。
“扶江庭进去!”孙长旗厉声对秦邰道。
“哼!”秦邰朝陆渐冷哼一声,转身进屋。
江行舟摇头长叹一声,亦走了进去。
见二人走远,孙长旗回过头对陆渐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陆渐神情模糊着点颔首。
***
院中小湖上有一亭,二人来到亭中,孙长旗背手看了许久的湖面,未语先叹息。
“唉,没想到事情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陆渐不语。
约莫四个月前,唐昕北雁传书回不老峰,说明了江兰失踪一事,其时的收信人是如今不老峰的实际掌权人唐清风,于是孙长旗很快被唤来处置惩罚此事。
江兰乃庭中自得门生,心思缜密身手了得,向来少少堕落,更遑论无故失踪,老辣如孙长旗,一眼便看出了事件背后的不寻常,于是他一方面派晋语前往笼中雀接替江兰之职,另一方面开始命庭中门生着手视察江兰失踪的真相。
历时两个月时间,莫言庭前前后后派出六队人马,险些查遍了击浪崖周边全部巨细门派,却无一丝可疑线索,江兰果真如唐昕所言人间蒸发了一样,视察陷入僵局,孙长旗一时愁云满面。
因为大师兄仇白对于唐昕的关注,所以江兰失踪一事很快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然后陆渐也顺理成章的知道了这件事情。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孙长旗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他打开门,陆渐微笑着向他抬手作揖,开门见山道:“孙庭何不换个偏向查检察?”
孙长旗盯着陆渐,先是一愣,随即一怔,然后意味深长的颔首道:“长江后浪推前浪。”
陆渐一笑,道:“旁观者清而已,若未来有用的着的地方,孙庭千万别客气。”
江兰不是平民黎民,不是寻常小卒,她是一个妙手,所以孙长旗理所虽然的将此事当做江湖恩怨去处置惩罚。
“江湖事江湖了”,这是一个思维习惯,却同样也是一个思维死角。
但妙手也要吃喝拉撒,妙手也离不开柴米油盐,
所以谁说妙手就不能着了普通人的道?
领悟到了这一点,孙长旗便展开了新的行动,这次他派出的人是秦邰。
秦邰下山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翻阅官府卷宗。
确切的说他要找的是失踪人口信息,为了确保万一,他又把时间往前推了半年,可即便如此,在近一年的案卷之中依旧没有与江兰有关的线索。
不死心的秦邰又往前翻了三年,然后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前三年之中每年都市有五件左右的人口失踪挂号,但是到了今年却一件都没有发生。
有时候太过洁净反而让人觉得欲盖弥彰,尤其当落在秦邰这样的情报人员眼里越发值得怀疑。
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所有假话都被击破,获得想要的信息之后秦邰冷笑着推开已经被吓尿裤子的刺史大人,近三个月的奔忙视察似乎终于有了一线曙光。
***
湖上小亭
孙长旗捻须道:“当日我将秦邰获得的线索禀告了唐师兄,师兄认为此事若要深挖下去恐怕牵连众多,短时间内未必能够水落石出,他的意思是等唐昕宁静回来以后再从长计议......”
孙长旗说到此地突然缄默沉静无声。
说到底不老峰一宫三院十六庭嫡传门生才六小我私家,不出意外未来都要继续衣钵,而十六庭中普通门生就有两三百,哪怕你是精锐,重要水平也不行同日而语。
所以人命真的不分贵贱吗?
孙长旗捏了捏拳头,接着道:“但其时秦邰挟持刺史的行为很可能已经打草惊蛇,所以我思前想后照旧决定将此事告诉你。”
陆渐默然道:“是。”
刺史告诉秦邰,有人花了大价钱请他按下几件案子不予受理,但他私下留了心眼写了一本暗账。
秦邰掀开账本扫了几眼,一共六件案子,无一例外都是报的失踪。
秦邰知道这里面不行能会有江兰,因为江兰失踪没有人会替她去报官,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六起案子一定跟江兰的失踪有关。
于是秦邰又花了三天时间找到了刺史所说的那个花了大价钱的人。
此人不是别人,恰恰是“拿云手”秦王敬。
“谁能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威远镖局私下里还干着贩卖人口的运动。”孙长旗冷声道。
陆渐道:“这确是一个很好的掩护。”
威远镖局虽不在五大门派之列,也非一等门派,但凭着大唐领土上三十几家分舵的排场在江湖上也颇有职位。
干镖局的走南闯北,人脉熟络,许多有头有脸的大门派不方便处置惩罚的事情都市找到他们。
唐清风已经下令暂时弃捐视察,莫言庭不行能果真违命,恰逢此时距离笼中雀开楼仅省月余时间,陆渐便在仇白的资助下作为接引人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