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忏悔这二十四年的时光,除了老我没有经历,人间百态,我也是洞悉和明了的。不怪神仙恋凡尘,人间的爱恨情仇,尤其是恋爱,确实有让人奋掉臂身的魅力。
在回到饥饿地狱之前,我请求黑鬼差:“我想见一下林雅洁,可以吗?”
自从她从人间离开,我们还未曾碰面,也不知她在地狱怎样。自然好不到哪里,但我照旧想去见见她。
“地狱不允许探视。”黑鬼差无情地拒绝了我的请求。
不行能吧?人间的牢狱都可以探视,地狱怎会这般无情?难道是因为我也是戴罪之身,所以没有这一权利吗?
“那把我和她关在一起吧。”我们在人间曾同住一个身体,如今又关在同一地狱,也算是续了前缘。
不是说我们原本就是姐妹吗?而且她是受祖母之托,帮我隐藏人间的身份的,这份情谊,本就值得我珍重。
“你确定?”黑鬼差似乎觉得不行思议,究竟我所受处罚较轻,而阿雅所在地狱,肯定刑罚更重,“她在寒冰地狱。”
寒冰地狱,顾名思义,极寒之地,类似南极或北极,若不保暖,人是蒙受不住的。而地狱的寒冰之地,怕是情况更糟。
“确定。”阿雅都可以蒙受,我也未尝不行。她几多也受了我的连累。
寒冰地狱,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怖,四面八方都是冰壁,冷气无孔不入。就像置身极寒之地,却没有可保暖的衣物,连骨头都要冻僵了。
我进去之后,阿雅正蜷缩在角落,头上都凝着一层冰。
“阿雅?”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但她并没有反映,似乎已经被冻成冰雕。“阿雅!”我高声再叫。
幽灵是不会再死的,再无法忍受的酷刑,都弄不死他,只能默默忍受。可以想见,奶奶所在的十八层地狱,所有酷刑轮流加身,永远都无法解脱。
阿雅终于有了反映。她蓬松着头发,抬起头,脸色像冰块一样白,毫无血色。看到我,她显得十分兴奋,“阿宁,你怎么也被发现了?”
“我的死敌林无双送我下来的,”我苦涩地说,“不外这是早晚的事。”我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禁心疼不已,“这才多久,怎么就折磨成这样了?”
“在这里关久的人,哪一个不是这样?”阿雅实话实说。我这才看到,周围无数双好奇的眼睛探过来。无一例外,都是蓬松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唯有眼角,尚有一抹猩红。
“我们另有时机出去吗?”我苦恼地问。这样的折磨,倒不如回到人间历劫,哪怕二十三岁而亡。
“我被判了二十年。”阿雅老实地回覆,“你呢?”
二十年,好漫长啊,相当于我们在人间存活的日子了。我此时才想起,我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关多久,似乎黑鬼差也不知晓。“还没判呢。”
“还没判,怎么会被关进寒冰地狱?”阿雅露出不行思议的心情。
“我原本关在饥饿地狱,是我主动要求来寒冰地狱的。”我也不计划瞒着。寒冰地狱,除了有点冷,也没什么欠好。
“你傻啊。”阿雅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没判刑,就把你关进饥饿地狱,说明阎君有意放你一马,随时都可以让你出去。”
“我并不计划去投胎转世了。”我情绪有些降低,“你知不知道,我们原本是百花园的仙子,被王母娘娘罚下凡间,生生世世二十三岁而亡?”
“阎君打开了我的影象闸门,我全都想起来了。”说到这个,阿雅也神色黯然,“原来这是我们的命运,跟别人没有关系。”
“叶紫萧跟我说,是盛玉雄动了你的车。”我觉得照旧有须要告诉阿雅事情的真相,尽管如今,这已经不再重要。
“呵呵,他们也是受上天指引,我早就不恨了。”阿雅看淡了一切,那些人间的怨恨和不甘,早已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远去。
相对来说,她的执着,她的逆天而为,虽是对命运的怒吼,最终照旧躲不外命运的部署。
但我们抗争过,怨怒过,便体现,命运的部署是不公正的。一次不算错误的错误,便让我们蒙受了几千年的痛苦,这种处罚自己就不公。
“阿雅,你还想回到人间吗?”我问。既然看清了命运,她是否依然执着?对于叶紫萧的爱,她是不是依然放不下?
“想。”阿雅坚决地说,“与其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寒冰地狱,还不如经历爱恨情仇,哪怕痛过、哭过,但也甜蜜过。”
可是,只要想到她还要待二十年,我便觉得残忍。二十年,足够把一小我私家对未来的美好理想磨灭,只剩下怨恨和不甘。受了地狱之苦的人,下辈子怕是依然做不到良善吧?虽然,也会有例外。
“要是我们能打破这个命运魔咒,该多好啊。”我叹息道。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寿终正寝,不知道慢慢变老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但我多想与相爱的人白头到老,相守一生。
“既然是命运,我们就无法打破。”阿雅不自觉叹息一声。她一向灰心,几千年都这样过来了,此时又怎么会有所改变呢?
“命运也是王母娘娘定的,为什么她可以随便决定别人的命运,而我们就要接受命运的部署?”我不满地体现。
强权就是真理,对吗?身居高位,就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这是六界之中颠扑不破的真理。
“嘘,”阿雅把食指放在嘴巴,提醒我,“这里随处都是眼睛,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别人纪录在案,要是因此被加重刑罚,我们想要往生可就更难了。”
虽然说是阿雅太谨慎,但她说的也不无原理。我的话虽然在理,但也无可奈何。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有权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我不禁颓丧,不再言语,蜷缩在角落,舔舐自己的心事。
不出几日,我的造型就与阿雅,以及这里的幽灵无异了。寒冰地狱不愧为寒冰地狱,实在是太冷了。
也不知道过了几多天,黑鬼差泛起在了寒冰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