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沣在家时,尊长们经常感伤,肤白、样貌都是拔尖的,只是若是胖些就更好了。
穷人粗茶淡饭还要劳作,贵族世家整日饱食,自然圆润,久而久之,世上就开始以胖判人家世高下,形成了以胖为美的眼光。
崔夫人照例是不允许别人这么挑刺,总是浑不在意地说:“成了亲就好了。”
世间女子许多问题的解决之道,似乎都是“结婚”,不知道是不是不结婚简直无立足之地。
劈面前的裴家易容师在连连感伤崔沣太瘦时,过往不打招呼扑面而来,崔沣突然觉得连同面前的不熟悉的易容师也变得亲切许多,赞赏道:“师傅手艺不错。”
人的许多话真实的寄义都蕴藏在语气里,而不是说出来的言辞,但是神奇的是,听的人照旧能透过只言片语的遮羞布窥探到这份真实,易容师也客气回道:“多谢。”
两人都只说了客套话,但是相互之间陌生的空气扫去许多。
裴珲等在旁边,有些不甘示弱道:“我也略通面上的丹青之道……”
易容师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世家子为什么把这种下九流之术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甚至还隐隐有些与他相争之意。
崔沣没诚意道:“嗯,裴令郎真是多才多艺。”
裴珲见她不再冷冰冰的,也不介意自己刚刚三岁的模样。
这边轻松的气氛被煞神一样的裴铭打断:“行动利索点!”
军令如山,易容师收了嬉笑,加速了手上的进度。
易容师并不是要给他们贴面具——那是很是时期的举措,是很艰难庞大而且珍贵的技术,现在没须要也来不及,所以只是在形貌上通过衣饰、妆容作一番遮掩。
虽未贴面具,但易容师显然是专业的,很快裴珲和崔沣二人都已经大大更换了面貌。原来将他们易容成村民更容易逃走些,但是二人的贵气实在难以遮掩,便只得换成了小商人。
这边易容完,那边裴珲的道长师父抱着十盏泛起了。
崔沣连忙收敛了笑意,问道:“道长,如何?”
在亲兵陈诉兵临城下后,他们还迎来了一个稀客——裴珲的师父道长。这位道长一向寡言,又四处不见人影,看起来还特别落魄。
道长原本似乎有话对裴珲说,但是看了一眼十盏,突然蹙起眉头,这边正好要给崔沣易容,于是在道长强烈要求下,崔沣允许道长可以在房间另一端资助照看一会儿十盏。
崔沣倒是没担忧十盏,小孩子本就贪睡,再说何伯虞为了让她带他容易些,说不定用了什么法子维系,可以肯定的是何伯虞不会伤害他,究竟现在的各人族谁还没点能人异士才会的法子。
谁知道人一句话就令她如坠冰窖:“小令郎怕是不太好。”
崔沣脸一白:“道长……什么意思?”
道长:“看情形,这病是娘胎里带的,虽然,也不能称之为病,看着像毒,又看着……”
裴珲见崔沣在道长的语言暴击下迅速枯萎,赶忙拦住说话邋遢的道长:“师父!请说重点?怎么治?”
道长:“去卢岭吧,正好外面那位也在车上呢。”
他说的是秦不弃。
裴珲有些为难,因为他虽说允许易容,其实并没计划真走。
裴铭原来一直觉得这老道收裴珲做徒弟就是为了骗银子,偏裴珲对他言听计从的,他也就没有多问,每次见这位道长颇为鼻子不是鼻子,此时一看来的是盟军,脸上寒冰立刻融化,头一次热情地对着道长说:“道长所言甚是,不如马上启程,车马已备好,快随我走。”
道长受宠若惊所在颔首:“正是,多谢裴将军部署。”
说着真的怕赶不上热饭一样走了。
众人见一个方外人这么趋炎附势,目瞪口呆。
道长走几步见别人没跟来,还特别生气地质问他们:“还不快跟上,不要辜负将军美意!”
……他还美意思质问别人!
崔沣眼下是别无他法,十盏显然是她的全部精神支柱,她决不允许长姐的血脉出什么岔子。稍微犹豫一下,举步跟上。裴珲、赵出奇等也只好跟上。
刚出房间,何伯虞却来了:“诸位可是要出城?”
裴铭打着官腔:“何令郎怎么来了?”
何伯虞道:“裴将军,请相信我。如果要出城,各城门口都欠好走。我们贵寓有一条密道,我可以领导诸位出去。”
裴铭立刻很是谢谢的样子:“多谢——可是那条贵府眷属行走的‘密道’啊?”
何伯虞:“……”
崔沣看不外去:“姐夫,昨夜之事……”
何伯虞道:“昨夜之事实属……意外,何府出了特工,故意误导母亲她们。何府密道只有少少数人知道,那奸人既然是将女眷们骗得走上面供胡虏……想必胡虏起码是不知道密道在哪里的。”
道长立刻又一副谢谢涕零的样子,上前说道:“多谢令郎公而忘私,快带路吧!”
众人牙疼的看着他,这道人忒没原则了!
何府与幽州府衙相去不远,但谨慎起见,裴珲灵机一动,命所有人都上马车,并将马车洗面革心了一番,何伯虞一看更换后的车马,轮到他牙疼了——裴珲竟然在车上挂了白幡。
这明白是学那些状告何修远杀害他们子侄之人。
不外不得不说,也能稍微掩人线人。
这一路兵临城下还不忘去找何修远讨说法的人就这么大剌剌地闯进了何府,纵然胡虏有探子在周围也未必能看出什么。
何府已经被何修远清空,仆人全部遣散。
众人外交一番,走在前头的何伯虞拍拍他的肩膀:“你确定要留下吗?”
何修远目光扫了崔沣一下,坚定所在颔首。
何伯虞叹息一声:“不要妄动,我送他们出去就立刻回来。”
又想起什么似的:“那人还在吗?”
何修远的声音立刻阴沉了几分:“被关起来了……放心,等长兄回来再做处置。时间紧迫,长兄快些启程吧……放心,我不会激动。”
何伯虞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众人往何盛田的书房走去。
众人与何修远错身而过时,不知道是不是裴珲故意的,崔沣的目光望已往,正看到裴珲。
这人人高马大,崔沣只来得及看到何修远一点已经脏污的青色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