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夜色下起了滴滴细雨，离元宫门口跑出两队军士，手持火炬分列两侧，火光映在细雨滴落的盔甲上，泛着摄人灵魂的冷光。
一个白袍校尉徐徐走出，来到张白圭三人面前，恭顺重敬的施礼作揖。
“离元宫掌军校尉王世均见过这位英雄。”
王世均乃是离元宫的掌军校尉，也即是离元宫最高的军官，如今对张白圭毕恭毕敬，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律规则定，凡签署天诛令者，各离元宫需以礼相待，以示浩荡天威。
张白圭回礼：“在下张白圭。”
借着火光张白圭看清了这王世均的模样，浓眉大眼，身材孔武有力，脸上带着无形的肃杀，一眼看去便知晓此人定是摸爬滚打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妙手，虽未入品，但也绝非是那寻常的江湖武者所能匹敌的。
“原来是张少侠，素闻张少侠侠肝义胆，进城之时便脱手教训了莽撞的送信衙役，尔后又大闹钱府，打退了府衙的军士，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如今张少侠又敲响了铜钟，实在是令王某佩服。”
王世均一字一句的将张白圭来到北远城的事迹娓娓道来，话语之中虽有恭维，但不难听出这王世均话外的讥笑与不屑。
“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区区一介书生，哪里比得上王兄，张某来时可是听说王兄所率离元宫可是冲杀了不少胡人部落，杀了不少的胡人黎民。”张白圭回道。
霎时间，王世均的眼神锐利起来，盯着张白圭许久哈哈一笑，“请！”
离元宫大门大开，王世均在前张白圭在后，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进入其中。
一路上张白圭看到了关押胡人的铁笼，里面蜷缩着不着寸缕的胡女和少数的胡人男子，即即是在这料峭早春的夜雨中，也无人去理会这些胡人的死活。
一队军士满面春景的将一具残缺不堪的胡人女尸扔进深坑掩埋，时不时的传来种种满足的污言秽语。
“若想报仇，便不要激动。”
张白圭察觉到乌茜的身体在发抖，知道乌茜有感而发，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乌茜果真平静了下来，只是低下头去，不再去看周围的那些可怜的同胞。
“张少侠今夜可暂住此处，明日我会挑选军士与张少侠较量，还望张少侠不惜见教。”
七拐八拐之后，王世均带张白圭来到一间奢华的衡宇中，屋内香气缭绕，温暖如春，透着令人心醉的迷离灯光。
“有劳了。”张白圭踱了两步，确定这王世均并未使诈，刚刚回了一句。
王世均微然一笑，“张少侠不必客气，断头饭尚且吃个考究，张少侠的住处我们自是不敢怠慢，长夜漫漫，距朝霞初升另有两个时辰，若张少侠时光难度，可以去隔邻房间找寻几个胡人女子来侍寝，那都是我离元宫精挑细选的上品货色。”
两人又虚伪的说了两句，王世均这才依依不舍的退出房门，轻轻离去。
屋子很大，有两个隔间，恰好够三人睡下，狂九刀没心没肺，转眼便发出了极重的打鼾声，张白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是难以入眠，思忖着今日的行为是否太过激动，是否有些荒唐。
说到底，他是一个不能修出内力的书生，只学了三招剑法，认真能用手中的铁剑杀出一条明路吗？
隔间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乌茜蹑手蹑脚的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张白圭还未睡下，脸色立刻紧绷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想杀我了？”张白圭笑着说道：“不用如此着急，或许明日我就死在这群毫无人性的大元军士手中了，届时你对我的恨，对我的仇也算是报了。”
乌茜坐在张白圭劈面，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昏沉沉的光线中透亮，许久，她冷清的开口道：“你救了我一命，明日你若死了，我会还你一命，随你而去，若你活了下来，有朝一日我定当诛杀于你！”
“祝你乐成。”张白圭道。
金乌东升，朝霞初现，离元宫的军士全部聚集于校场当中，除却出去历练的，足有快要二百余人，王世均站在众位军士最前，身后是列位校尉教头，也有十余个。
地面上有些凹凸不平的水坑，空气却是经过新雨的冲刷显得清新而又沁人心脾。
张白圭三人走到王世均身前，深施一礼。
“张少侠，凭据我大元律例，北远府离元宫所有军士全都在此，张少侠须从其中挑选至少一个寻常军士，一个校尉来比试，生死岂论，若胜出，则要与掌军校尉，也即是在下进行切磋，若是全胜自可进入我藏书阁阅读三日，若是有一场落败……”
王世均话说一半，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张白圭，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若是输了一场，张白圭就要兵解于此了。
张白圭走来走去，审察着那些军士，转身对乌茜问道：“那些屠你部落的军士，你可还记得？”
乌茜周身一震，眼神逐渐聚光，咬着嘴唇重重的颔首，“就算他们化成灰我也认得！”
“好，你便一一给我指出。”
乌茜上前一步，“他，他，另有他……”
一连五人被乌茜点出，她的脸上因为怒意而涨的通红如血。
“好，王校尉，我便挑战这五人，生死岂论！”
恰似一阵寒风吹过，众人打了一寒战，那一句生死岂论端的是摄人心魄，虽然声音不高，但直入人心。
王世均扫了一眼那几人，伸手点了点，“你们五人，出列！莫要让张少侠小瞧了我们离元宫！”
那五人面面相觑，挪动步子走出来，脸上透着坚贞，眼神里却散发着难以掩饰的惊慌。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拿出你们玩胡女的劲儿，谁他娘的也别想给老子当逃兵，但凡临阵脱逃之人，老子砍了你们喂狗！”
王世均戾气横生，横眉竖目，“只是区区一介书生，就让你们这群身经百战的军士吓破了胆子吗？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五人齐声喊道。
王世均满意的点颔首，看向张白圭，“张少侠，这群小崽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张少侠见笑了。”
“王校尉说的哪里话，能屠戮胡人部落的刽子手，哪里是没见过世面之人。”张白圭淡淡的回应，指着一个较为强壮的军士道：“你，出来。”
那军士一怔，旋即再次忙乱，急道：“你不是要挑战我们五人吗？为何单独要我一人出来，你不讲规则！”
“哦？何时的规则？”
“这……”那军士瞥了一眼王世均，喏喏的说不出话来。
一开始他们便认为是张白圭一人对五人，心中还未曾如此忙乱，如今却是要一对一生死搏杀，岂能不让人心生胆怯？
他们虽然名声显赫，但在离元宫却是最卑微的存在，今日的同伴或许明日就会被淘汰甚至是死亡，功夫也只是寻常的招式，只是比普通军士越发熟练，身体越发壮硕而已，若真的碰上江湖中人，怕是难以招架。
“他是怎么屠杀你的族人的？”张白圭面无心情，看向乌茜。
乌茜咬牙道：“他用刀砍碎了我一位族叔的脑袋！”
刷！
手起，剑落，人头坠地，那军士眼睛透着惊恐，脑袋被一剑砍下一半，至死都未曾回过神来。
“下一个。”张白圭又指向一人。
“他绞碎了我怙恃的心脏！”乌茜满身哆嗦，险些哭作声音。
“不要过来，你不能杀我，你为了胡女杀害我大元的军士，你这是叛国，对，你这是叛国！”那被点名的军士双腿哆嗦，前车之鉴还在眼前，他的魂儿都被吓得窜了出来。
张白圭微微闭目，“你说我杀了元人的军士，可是，你们配当大元的军士吗？若真的是一心为国，为何不去战场杀敌，而去胡人之地滥杀无辜？你们与侵犯我大元的胡人又有何异？”
“我……”
剑光再闪，那人不行置信的低头，张了张嘴，惊骇的望着洞穿自己胸口的长剑。
“下辈子做个好人。”
噗嗤！剑柄旋转，那军士胸前绽放红花，心脏被彻底搅碎，倒地身亡。
“他把我族人的头割了下来！”
“他砍掉了我族人的双手双脚，把我族人扔进了水沟活活淹死！”
“他把我族人剥了皮烤熟喂了狼！”
乌茜字字泣血，面无血色的一一道出最后三人的罪行，说到最后急火攻心，直直的倒了下去。
张白圭将其扶住交给狂九刀，“放心吧，这些仇我帮你报，国恨乃是国恨，家仇只是家仇，离元宫军士所犯之罪虽百死而莫赎，今日我张白圭即是背上屠戮同族通敌叛国的罪名也要还你一个公正。”
“来吧，下一个。”张白圭脸色铁青，指向一人。
那人瑟瑟发抖，求助的望向王世均，王世均也没想到这看似俊秀的书生竟是如此残暴，眼皮不禁抖了抖，皮笑肉不笑道：“张少侠，今日你还要挑战我离元宫的教头和在下，便不要浪费时间了，让他们三人一起上吧。”
“哦？王校尉，我何时说今日便要挑战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