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想好了?”那人问得无波无澜。
似乎跪在下面的,只是一只弥留的蝼蚁,一截腐朽的烂木头。
“想好了。”清澄挺直了脊背颤声说道。
只见云袖微抬,金光闪过,刮骨剧痛袭来。
清澄惨叫一声鲜血喷洒在雪白的衣襟,整小我私家人无力地扑倒在地。
好疼。
师傅,我好疼啊!
如同重新顶到脊背都被人生生地劈开了一般,五腹六脏皆受万蚁钻心之苦,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被扭曲挫动。
她满身瘫软,手脚抽搐,终于反抗不住这破神鞭的威力,头一歪昏了已往。
云台上那人挥了挥手,几个小仙儿走过来,便将清澄抬起来绝不留情地扔出了殿外。
残缺的身体一路滚落莹白酷寒的台阶,鲜血染出了一条晚霞般斑斓壮美的地毡。
混沌之际,隐约听到了一句:“你可不要忏悔。”
——————有点疼的支解线——————————
醒来的时候,是在太微宫。
那位还算有点“人”性,好歹知道将人送回来。
虽然只是“随手”扔在了大殿的地板上。
挣扎了几下,没能站起来的清澄只得努力朝前爬去,到了柱子跟前紧紧攀住,将指甲崩断才爬了起来。
呼吸散乱地审察了下四周,太微宫本就清冷,师傅死后,就越发冷清了。
是的,师傅死了。
因为自己愚不行及的嫉妒之心。
想到这里,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拉过旁边一把椅子支撑着朝前挪去。
终于到了药殿,扔了椅子,跪坐下来大口的喘着气。
也不知自己昏已往几日,这背上的伤口却无人照看,短短这点路血水又淌了一地。
试想如今的太微宫,哪一小我私家不恨她。
是她害死了师傅,她虽然万死难辞其咎……
忍着痛将身背上的衣服撕下来,摸索着上了药,又拿布缠裹起来。
做完这些,她已是筋疲力竭地歪在了一边。
这药殿,师傅曾经无数次地在这里倒弄药草,旁边都是他曾经用过的药铲药篮。
现在,物是人非。
眼泪不由扑簌簌地滚落,她无声悲泣。
身上的伤痛已经减轻了许多,自己这个刽子手现在还要靠师傅的药活命,这是何等的讥笑。
清澄擦了擦眼泪,慢慢站了起来。
现在不是该哭的时候,另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接下来几天,就一面养伤一面在宫里搜寻收魂用的工具。
天帝说了,师傅的灵魂散落在三江六海,难以归聚。
时长日久,力量强些的会成妖成魔,力量弱的就会被吞噬或烟消云散。
所以,唯有快,才气阻挡师傅彻底消弭或者堕入魔道。
太微宫里的人,看着这个害死师傅的凡根孽徒,竟然连天罚都没能要了她的贱命。
如今不光不知悔改,还整日“肥吃二喝”,天天在宫里转来转去,随处搜刮师傅留下的宝物。
各个眼里都是深恶痛绝。
……
离开的那天,太微宫里没有一小我私家来送。
站在山脚下,有些留恋地转头望了望宫门。
这曾经带来无数欢喜的地方,从今一别,不知能否再回来。
转念一想,既然师傅已经不再,也确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盘算主意,转身就走,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什么工具绊了一跤,险些摔倒。
第一个反映就是去摸肩负里的收魂灯,见灯完好无损,才长吁一口气。
一面检查背上的伤口是否开裂,一面转头去看“肇事者”。
“华英?你在这里做什么?”
华英是师傅新收的小药童,别看他年纪小却是有仙根的,比清澄这种凡根不知优越了几多。
可惜时运不济,才拜在太微宫云澈门下三月不到,师傅就驾鹤西去了。
“小醉师姐,我要随着你!”华英面上带着一丝胆怯,却鼓着个小嘴儿硬撑。
“小孩子一边玩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清澄重新包好肩负,准备开路。
华英却刷一下将一个小布包从她的肩负里抢走了。
“哎!华英你干什么?快还给我!”看他将收魂灯颤颤巍巍的拎在手里,清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醉师姐,这是什么工具让你这么紧张?”华英睁大了“懵懂”的双眼,歪头问道。
尼玛,看着这么呆萌一熊孩子,怎么心眼那么坏?
这谁家的孩子,家长呢?你给我站出来!
“华英乖哈,别闹,快把工具还给师姐。”清澄努力地做出一副“慈祥”的模样。
“师姐,你想要这个啊?哎呀,我有点手滑啊~~”华英说着又在手里抛了抛,清澄在一边看得差点昏已往。
“我带你!我带你!”
天上地下,能给师傅用的收魂灯仅此一个,这可是她花了大价钱签了灵契才借来的,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至于这个小忘八,转头碰上个什么妖魔鬼魅的,拿去打牙祭好了。
“师姐,你不要觉得我年纪小就好骗,宫里的人都知道你不是什么好工具!你先施个契约咒,就写如果你违反约定就……六神无主!”
华英吸了吸鼻子,当初若不是被她的脸骗去了琉璃宝塔,师傅也不会死。
清澄磨牙:好想撕吧了他!
“快点哟师姐,我胳膊好酸,有点拿不住了。”华英皱着眉委屈地说道。
你胳膊酸!我让你拿了么?!
小王八蛋,日后有我收拾你的时候。
清澄无奈地起手施咒,华英鼓着小包子脸十分兴奋地将手伸了过来。
微光闪烁,咒术结束,契约建设。
华英爽快地将收魂灯还了回来。
清澄把工具收好,反手一把捏住了华英的脸肉,使劲拧了拧。
“哎哟,小醉师姐,好痛啊!快放手,我们有契约的!”华英痛得龇牙咧嘴。
“切,老子只说带着你,可没说过不打你!”
“另有,别叫我小醉!”
飞起一脚,就将小包子踹飞了。
好爽!
解了气的清澄,脚步轻快地朝山下走去。
纷歧会儿,华英就委屈巴巴地跟上来了。
“小醉师姐,女孩子家太粗鲁会嫁不出去的。”
“要你费心,不是说了别叫我小醉么,你聋啊。”清澄搂头给他一巴掌。
“你又打我!”华英捂着被打了的后脑勺问:“那不叫小醉叫什么?师傅不是都这么喊你的么?”
“他可以,你不行。”清澄望了望茫茫前路。
“就叫师姐,要么叫我清澄。”
是的,只有他可以。
如今,是听不得“小醉”这个名字了,一听到就想起自己做过的蠢事。
日夜在心上凌迟,无法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