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水神通并没有林恒预想的那般管用，面对汹涌的波涛，他只感受四面八方皆有巨力挤压而来，基础无从下手。
“都躲在我身后！”
林恒头也不回，高声提醒，说话间又拎起两个手足无措跌倒在地的围观黎民，向后方扔出去。
险些同时，巨浪拍下，将他狠狠拍倒在地，若非实时抓住了高台的柱子，定要被巨浪拖入大河。
隐约能听见郑安等人的召唤声，林恒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只觉满身多处酸痛，但眼下也顾不上检察伤势，全神贯注的与波涛做反抗。
终于，半晌之后，凶猛的波涛才逐渐平缓，当潮水退下不再上涨时，林恒双腿一软，跌坐在泥泞之中。
这时，污浊的河水下，一条庞大的黑影掠过。
林恒眉头皱起，强忍着酸痛站起身向退却去，郑安与张贺迎上来一左一右将他搀扶，三人皆是满身湿透，沾满了泥泞，狼狈不堪。
“子瞬，你刚刚真是太冒险了！”张贺抹了把脸，仍旧感应惊魂不定：“大浪当头砸下，我真担忧你要遭遇不测！”
林恒摇了摇头，问道：“你们都没什么事吧？”
郑家兄妹、张贺以及方然刚刚也随着林恒一起救了不少遇难的黎民，而因为一直都聚集在林恒身后，大江巨浪的压力，都由林恒在前方抗下，四人除了狼狈些，倒是并无大碍。
来到宁静地带，沿途又援救了不少难民。
李翰与王岚立刻迎上前来，外交问候了一番。
林恒左右看看，哭声、喊声呼救声不停于耳，不远处便有个扎着冲天辫的小男孩，咧着嘴哭喊着娘亲，也有怙恃满面绝望的寻找孩子。
注意到林恒的目光，王岚叹了口气，幽幽叹道：“这才是真正的祭祀。”
“谨言！”同行的一名挚友皱眉提醒他。
简陋估算，就在刚刚顷刻间，便有数十条性命葬身大河，若非林恒以及郑安等人掉臂自身安危，脱手援救，伤亡人数还会更多！
而最为诡异的是，明明高台离河岸最近，然而巨浪却是拍向高台两侧，围观黎民遭了秧，高台上人却都平安无事。
县令与那三名羽士早已不见了踪迹，四处都是一片狼藉。
林恒与郑安又脱手资助灾民四处搜寻了一番亲朋，失踪者都被大河吞噬，自然是找不到的。
幸存者也有不少受了重伤急需救治，王岚等几位士子原本计划就此离开，见林恒等人忙来忙去救治灾民，便也受到影响，王岚主动请缨去城里叫来医生，他两位同窗挚友则留下了一同资助灾民。
此时大河已经恢复了平静，风吹过，涟漪荡开，刚刚汹涌的浪涛仿若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林恒给摔断了腿的伤员做了个浅易的手杖，凝神眺望河面，低声道：“许是吃了祭品，河水刚刚停歇？”
张贺自旁边走过，听到此言便冷笑一声：“若是如此，这所谓的河神怕是个吃人的妖怪罢！”
林恒追念起浪涛褪去时，河水中若隐若现的庞大黑影，心头凝重了几分。
须臾，王岚领着医生赶到，一直忙到了天黑，刚刚赶回城中，王岚为谢谢白昼里林恒的救命之恩，便在客栈设宴。
恰好林恒等人对白昼的河神祭祀也都心存疑虑，就允许赴宴。
宴席之上，酒过三巡，林恒便正色问道：“和岗兄，你曾言每次河神祭祀，都市有无辜者丧命，既如此为何仍有诸多黎民加入祭祀，就不怕遇险丢了性命吗？”
王岚多喝了几杯，已经有了些醉意，比划手指道：“原因有三，其一在官府，本县县令白昼里诸位也都见过，这位最是热衷修道、鬼神之说，在其任上，河神祭祀算是被发扬光大了，城中黎民受其影响，也热衷于加入祭祀。”
“其二，河神祭祀在当地已是流传上百年的习俗，今年又是干旱之年，雨水稀少，田地庄稼收成堪忧，便期待祭祀河神能行云布雨。”
“其三，往年河神祭祀，虽有不幸者遇难，却也有些幸运儿声称受到了河神赐福，诸事大吉，顺风顺水。如此，自然令不少黎民前来凑热闹。即便往年总有围观者遇难，心存侥幸者也不在少数。”
说到此处，王岚手指自己，苦笑道：“便如我，也是其中之一，妄想能获得河神赐福，会试中举，不意却险些丢了性命！”
林恒手中把玩着酒杯，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这河神祭祀对你们而言，却是利大于弊？”
王岚微微一怔，俄而颔首道：“应当如此吧……”语气中却也有些犹疑不定。
林恒又问：“往年河神祭祀，遇难者几何？”
“平摊下来，每次都要死伤十几人，只是这次波涛太大，死伤者远超以往！”
“和岗兄，这河神可有显灵事迹？”张贺问了一句。
王岚反问：“诸位莫非信不外在下？我曾说过，有士子受到河神赐福，中了会元，这可不是在下胡言乱语，而是曾经亲眼所见，我这几位同窗也是见证者！”
左右两位士子皆是颔首：“确有此事，河神显灵在坊间传言颇广，虽未曾在公开场合下显露过神迹，但有不少人声称，曾经见过河神真容，乃是一条黄龙！”
因为白昼浪涛吞噬了许多无辜黎民，林恒等人对这所谓的河神，皆是没什么好感，郑秀荷便反驳道：“世间真有龙？听得多，但都是疑神疑鬼之言，并无真凭实据。”
王岚见郑秀荷眉目如画，不由痴了片刻，尔后赞同道：“女人言之有理，龙神显灵之说，大多确实都是民间传言，我便不太相信。”
他无视了身旁挚友劝诫的眼神，继而说道：“每次祭祀虽只摆上牛羊，可总要死人，依我看来，这河神嗜好吃人，牛羊不外是用来遮掩之物！”
“诸位，我们私下聊聊便算了，切勿外传，此等言论有亵渎龙神的嫌疑，容易招惹祸事。”王岚一位挚友正色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