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媛解释,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死后化作鬼物,便自然而然的拥有了一些能力,除一些捉弄人、托梦的小花招外,她还明白将怨气镇压。
“怨气并非消失,而是融入了天地之间。”李媛如此说道。
如她所言,些微怨气其实并无害处,可若聚集一处便会量多质变,滋生出鬼物邪祟,侵蚀生灵。可若是将其打散,重新融入整片天地,便恰似一滴毒水融入海洋,自然会被稀释。
林恒颔首:“此地便托付与你,待流民来今后,你要呵护他们。”
既然是鬼物本能,自身也无法学会,看来若想消除天地怨气,还得想其他法子。
“此处已是死地,真会有流民来此处?”李媛左右看看,皆是一片荒芜破败之相。
她倒是希望人多热闹些,况且成为土地后,需要香火神力,唯有人多,才会给她供奉香火。
“当今天下,灾祸不停,流连失所的黎民何其多也,为谋生存,顾不了许多。”林恒沉声道:“此地虽已荒芜,却闲置大片田地,而盘踞在此的厉鬼被我除去,你又能镇压怨气,很快就会有黎民前来栖身。”
果真,两日后便有流民来到河口村,起初畏惧恐慌,徐徐胆子大了,便在疏弃乡村子脚。
李媛等来了活人,自是喜出望外,当夜便给他们托梦,指引他们去土地庙,寻到了一些谷物种子。
流民有了口粮,便能在此地安家落户。
林恒又默默张望两天,见李媛确实恪尽职守,每日镇压怨气,又尽心呵护村民,这才放心离去,返回县城。
血色卷轴徐徐展开,纪录林恒夜会女鬼新娘故事的最末端,多了句:“显佑伯令秀才林恒,欶封李媛为河口村土地,呵护一方生灵,好事无量。”
继而李媛画像消失,却在淮江城隍显佑伯下方,多了一行:河口村土地神,香火,好事。
“若大兴神道,能否荡平天下妖魔鬼祟呢?”
林恒伸手一拂,卷轴消失,化作漆黑小印,将其收入怀中后,便径直来到县城门前。
尚未走近,看守城门的士兵便戒备紧张起来,齐齐将长枪调转,枪头瞄准了他,口中厉喝:“止步!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林恒出城数日,离开时衣衫整齐,眼下却衣袍褴褛,披头散发,颇为狼狈。
他正欲开口解释,却有一身披甲胄的将领,自城墙上喊道:“城下可是林子瞬?”
“正是在下。”林恒抬头看去,略作思忖,认出这将领乃是原主挚友,如此倒也免了一番纠缠。
守城将领名叫陈建业,乃县城驻军把总,统领三百士卒,也是县城最大的军事主座。
陈建业极为热情,搂着林恒肩膀,哈哈大笑:“子瞬,前几日得知你出城,为兄颇为担忧,若非职责未便,定要出城寻你!”
林恒只觉被他身上的甲胄硌得慌,苦笑道:“劳烦陈兄惦念,实在内疚。”
“闲话少提!为兄昨日纳了个小妾,吹得一手好萧,今晚来我家品鉴一二,喝酒听曲,认真快活!”
林恒闻言只得干笑了两声,好奇问道:“眼下进城守备却要比以往越发森严,莫非城中有何变故?”
陈建业抹了把络腮髯毛,铜铃大的眼睛瞪了起来,张口就骂:“李老儿平白生事端,给弟兄们添麻烦,认真可恶至极!”
他骂骂咧咧讲明缘由,却是县令李向文家中遭窃,许是丢了珍贵财物,便责令陈建业增强守备。
林恒听了一耳朵的牢骚,好不容易才脱身离开,至于陈建业邀请晚上赴宴,自是不欲掺和。
回抵家中清洗了一番,便躺床休息。
在外奔忙多日,露宿荒原,须时刻保持警惕,很难睡个好觉,着实疲惫不堪。
不知睡了多久,林恒却是被饿醒的。
外面已是日落黄昏,他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家中并无存粮,原主信奉君子远庖厨,向来都是在外吃喝,但我身无分文,却该怎么填饱肚子?”
他将身上家当,全都赠给了怪道人吴明,思来想去,便出了门,依照原主习惯去寻挚友蹭饭。
陈建业的晚宴,当不妥去呢?
林恒追念起这位大胡子粗犷的作风,便不由皱眉,原主影象中,曾有加入陈建业宴会,酒足饭饱后,便享用其小妾的场景。
现在换做自己,自是难以接受,可原主对此却是来者不拒,若自己体现异常,怕会令人怀疑,不如不去。
林恒仔细追念,发现原主诸多朋友,要么不在县城之内,要么便如陈建业这般,一时还真没什么好去处。
“对了,郑安为人品行颇合我胃口,便去他家吧!”
林恒做了决定,便依照影象,饿着肚子朝郑安家赶去,希望还能赶得上晚饭。
郑安,字伯宁,他与张公梅一样,皆是家境富足,权门大宅。
郑家是开武馆的,在县城之内颇有名望,门徒数百,郑家老爷子还在江湖上有铁掌无双的美誉。
高门大户前,有仆人护院。
林恒尚未报上名来,便有仆人笑脸相迎,口称令郎,原来林恒与郑安相交莫逆,郑家府邸的仆人也都极为尊敬他。
仆人一边引路,一边说郑安正在用饭,林恒心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遂加速了脚步。
不意刚到客厅外,却听里面传来男人烦闷的声音:“快把饭菜都撤了,吃不下!”
林恒心中咯噔一声,脚步微微一滞,这才迈入大厅。
正好有侍女仆从,将一叠叠香气扑鼻的饭菜端下,从身边经过。
林恒嗅着饭菜香味儿,目不斜视,上前问候:“伯宁兄,何事令你如此烦闷,饭都吃不下?”
郑安见到他,苦闷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叹气道:“家父病重,武馆也麻烦重重,都没空去看望你。”
又关切问道:“子瞬,你身体康复了吧?”
“我早已康复。”林恒挑眉问道:“伯父身体健朗,怎的突发病重?”
郑安拉着他去偏房落座,立即就有侍女点上香炉,屡屡青烟自香炉飘出,充盈屋内,令人精神一振,不外林恒却觉得,腹中饥饿愈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