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驾崩,宣称被盗所杀,谥号为“声”。
楚声王有两子:宗子熊旻,次子熊疑。历代王位之争皆极其残酷,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熊旻竟主动放弃。于是乎,熊疑在众多贵族的拥护下成为新王,入主渚宫,登位大典于来年正月举行。
新王确立后,孟胜多次进宫,以墨家思想兼爱、尚贤、非攻、非乐、节用和节葬等劝之。然而楚王基本不予接纳,却愿以大司马之位相待,孟胜拒不接受。
除此之外,孟胜也经常带着陈平等三人收支各个贵族府邸,宣扬墨家精义。
时光荏苒,转瞬半个月已逝。
雪下了整整一夜,黎明时分才停,屋檐、地面各处都垫起厚厚一层。街上人影稀疏,倒是阳邸门前站了好些人。
“先生,何不留下辅佐子……大王?”阳常言辞恳切地劝道。
“大王既然不接受我们墨家思想,我等也无意留在楚国。”孟胜坚定地说道。
“大王不是不……”阳常辩解的话才开了个头,便被孟胜出言打断。
“令郎常无需再说,我等去意已决。”
“既然先生执意如此,子常便不再挽留。”阳常惋惜地长叹了一口气,尔后指着旁边一个木箱,“此有百金,还请先生收下。”
“不必如此。”孟胜直接拒绝道。
“先生初到此处便遭受浩劫,后又不辞劳怨多次入宫出谋献策。”阳常顿了下,看向陈平,“且陈少侠和聂少侠于家妹有救命之恩。此百金还请诸位莫要嫌弃。”
“更不必。不才观令郎常与楚王乃是刎颈之交,还请令郎在身边时时规劝:若能与苍生兼相爱,交相利,行德政,便可不战而胜,称王天下。”孟胜正气凛然地说道。
“先生教诲,子常铭记在心。”阳常躬身一礼。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妥讲。”孟胜稍稍犹豫了下。
“先生请讲。”
“为王者无朋无友。”孟胜一字一顿地说道,经过这些时日相处,他倒是看出来阳常古貌古心、耿直侠义,此时忍不住提醒一二。
“多谢先生。”阳常似乎有所触动。
孟胜欣慰所在着头。
片刻后,众人依依惜别,孟胜几人正欲离开,女子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等等。”女子上前行礼,“见过诸位。”
“青青,你来此所谓何事?”阳常虽有些不悦,来人究竟是妹妹新收的侍女,他倒也欠好当众训斥,伤了妹妹的脸面。
“请令郎常恕罪,婢子有事请教陈少侠。”青青连忙躬身行礼。
阳常脸色有些阴沉,他自是知道阳妍近些日子常去西厢寻陈平,尤其昨夜……想到此处,他的脸色越举事看。
青青也发现了阳常的心情变化,她捏了捏藏在袖里的小木盒,硬着头皮说道:“陈少侠,能否借一步说话。”
陈平迟疑了会,朝着一旁走了几步,青青随即跟了已往。
“陈少侠,这是令郎妍让我交给你的。”青青拿出小木盒,神色怪异地盯着陈平。这个小木盒只是一个普通粉盒,可阳妍却对其尤为喜爱,不仅舍不得涂抹,更是不许他人触碰,而且还时常盯着它发呆傻笑。
陈平叹了口气,伸手拿过粉盒,不由想起了昨夜。
……
风月亭里,陈平和阳妍分坐在木案两侧,案上温着一壶酒。
阳妍抿了一口酒,寒意驱散,整小我私家暖和不少,接着她又喝了一大口。
“慢些喝。”陈平提醒道。
阳妍听话地放下酒樽:“你,你明日就要走了吗?”语气带着浓浓的忧伤。
“嗯。”陈平点着头。
阳妍轻轻抽噎几声,声若蚊蝇:“可不行以不要走?”
“已延误数日,不行再做拖延。”陈平婉言回覆。
似乎做了某种决断,阳妍抬起头,兴起勇气说道:“那我和你一起走。”她的声音蓦地间响亮了许多,神色也充满坚定。
陈平被阳妍希冀的目光戳中,竟不敢与之对视,忙乱地避开:“不行。”
其实,陈平虽未曾与年纪相仿的女子相处过,却在早几日便察觉到阳妍的情谊。忙乱之后,他决定装傻充愣,故意避开。
阳妍的眼泪马上醒目而出:“为何?”
“令郎妍与小民身份职位悬殊。”陈平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骗人都不会。”阳妍擦干泪水,“你们墨家主张尚同,何来身份职位的差异?”
被就地拆穿,陈平有些尴尬,他没料到阳妍竟对墨家思想如此精通。
僵持片刻后,阳妍率先打破缄默沉静,壮似平静地问道:“你心中可曾有我?”
陈平的心口有些痒痒痛痛,他暗自推测可能快要下雨了,儿时的伤患总能准确预测出天气变化。
“为何不回覆?”阳妍情绪徐徐有些失控。
“未曾。”陈平用力揉了揉胸口。
“那你为何当初要救我?为何又送我喜欢的粉盒?为何又经常陪我练剑?为何又故意躲着我?”阳妍泣不成声。
陈平有些错愕,随后不知所措地望向一边。
哭了一会儿,阳妍情绪稍缓,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粉盒,轻轻打开闻了闻。
“我记得那日所选的粉盒上有一处纹路雕错了。”阳妍举起粉盒,指着一处说道,“这是我从你房间偷拿的粉盒,你还要狡辩吗?”
陈平没想到找了几日的粉盒,竟然在阳妍那里。而自己的无心之举,令她有所误会。
陈平想了想,决定照旧说实话:“这个粉盒确实是其时你选的那个,我看你喜欢,想着她定也会喜欢,所以……”
“你骗我。”阳妍情绪再度瓦解。
“我从不说谎。”陈平觉得照旧说清楚比力好。
阳妍用尽全身力气挥舞手臂,却最后关头停了下来。她照旧舍不得摔碎心爱的粉盒,小心翼翼放回怀中。
“我恨你。”阳妍打翻了酒樽,接着哭着离开。
突然,天空中飘起雪花。
……
突然,女子冷冽的声音拉回了陈平的思绪。
“令郎妍另有句话带给你——愿等复来归。”青青狠狠瞪了陈平一眼,带着些愤愤不平。
陈平愣在原地,阳妍的勇敢和执着让他有一刹那的动容。可他另有许多事情要做,无暇顾及子女私情。
“不见。”陈平淡淡地说道。
青青不善地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陈平回到阳邸门前,此时气氛有些诡异。孟胜带着几人再次离别,便急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