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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与双生花

第十四章 牺牲

猛虎与双生花 梨音夫人 4519 2019-05-03 18:00:00

  七月流火,炎暑已消,穆云舒端着花露不吃,微微歪着头,看得穆宗全身不自在。

  “苏家本是侯府,我们哪里冒犯得起。”

  “爹这话,我怎么蒙受得起。”穆云舒再怎么不在乎,这次也忍不住心痛得厉害。

  “康嘉侯夫人说你受了委屈,可她记着这小我私家情,人照旧里子更重要。苏二娘的事,她都认错了,正是苏二娘听闻你对苏文楼出口不逊,才想给你个下马威,也是敬服弟弟——你也不外十一二岁,又是乡下长大的,口无遮拦也算不得什么,你去苏家……”也有些说不下去。

  “我何时对苏文楼出言不逊过?”穆云舒觉得手上冰露的冷气,顺着手一直爬啊爬,都爬到心底去了。半年来,自己也灵巧听话,不诉苦,与娘撒娇,给爹做扇套。兄长是嫡宗子,该重视,姐姐是长女又是在奶奶身边长大,该受宠,弟弟最小,该心疼。一家人也曾笑盈盈的踏青,也有怙恃监视作业,也有姊妹调笑,比一小我私家在乡下好……

  穆宗心里惆怅,他原是说一不二的家长,哪容得女儿对自己质疑?只是此事,自己也觉得太不老实,打个手势,艰难的说:“云姐儿,是你姐姐的错。可是,这事情若不抹平,你年老……”

  “那就让姐姐去认错啊?”穆云舒泪水忍不住流下来,“为什么要我去?她把嫡亲妹子往死里踩,还要我去给她抹平,让她可以舒舒服服的嫁给白五郎,我被她陷害还要去自污给她铺路?爹,我是你女儿吗?为什么做坏事的可以逍遥自在,为什么要我受这么多委屈?你看我,你看我啊,爹!”

  穆宗咬着牙转过头去,“这不是绣姐儿认账就已往得去的事。你年老哥就要下场考试了,唐各人也许要收门生,家里名声不能出岔子。苏家……云姐儿,爹给你取名云舒,就是要你心胸开阔。”

  “若是我和姐姐对换,她开阔得起来么?”穆云舒哭得气哽声咽,因为要送走女儿,心存内疚取个名字,就是为了十年后这么用的?

  穆宗怒道:“说一句你顶一句,你学的规则呢?天下无不是的怙恃,你就这么和爹说话?给我跪下!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忍你频频,你还三番五次的顶嘴,没个收敛。”停了一停,又叹口气,“苏家,我们冒犯不起……要不是你先招惹苏二娘,又那有这些事,你虽然委屈,可也不是一点儿错没有啊。白家又是苏家的姻亲。”

  穆宗苦涩的捂住额头,母亲咄咄逼人,女儿哭得肝肠寸断,儿子的名声,自己和妻子的名声……好不容易和白家拉上关系,如果闹出穆绣绫陷害妹子的事,白家怎么看?穆绣绫的路死了,穆家名声又坏了,穆云舒年纪又小,还能拉上什么关系。老人说得对,只有穆云舒认下来,穆绣绫依然嫁入白家,穆云舒又有苏家人情在,才是最有利的,她还小,过几年谁还记得这事,厚厚准备一份妆奁,比什么都实惠。“我是你爹,不会害你的,苏家钟鸣鼎食,侯夫人的人情,你想想多大……”

  “爹!”穆徽大踏步进来,额头都是汗。

  “你怎么回来了?”穆宗愕然道。

  “爹!”穆徽着急道:“我才从学里回来,我听奶奶说……”穆徽看了妹妹一眼,叹气道:“爹,这事,是奶奶和大妹妹错了。”

  穆宗叹道:“我何尝不知道是绣姐儿错了,只是,徽哥儿,你先出去,我另有话要对云姐儿讲。”

  穆徽上前两步,跪着给穆宗磕了个头:“儿子要说的话,爹听了怕会生气。只是儿子也大了,这事涉及我两个妹妹,请爹照旧听我一言。”

  “大妹妹陷害别人,首先就是心思不正。照旧自己的嫡亲妹子,那是祸乱家族。做错事而无处罚,岂不让她越发肆无忌惮,爹,大妹妹明知苏家女儿愚蠢,却还与之谋划,何尝不是因为奶奶偏爱,次次容隐,她才会如此狂妄。”穆徽徐徐道:“我若同样对大妹,对衡弟,怎么办?”

  “怎么会!那是你的弟弟妹妹啊,你自幼熟读圣贤书,你不行以这么想。”穆宗皱眉道。

  “大妹妹也读过不少书啊。“穆宗轻声道,“若我做错了,爹也会容隐你的宗子,是不是。”

  穆宗一耳光打在穆徽脸上,气得胸口起伏,“混账,你怎么敢这么想--绣姐儿是还小,又是女子见识短,你是兄长啊。”穆宗觉得一阵尴尬,一阵难受,“你以为你读了几本书就了不得,你照旧太嫩。这世上的事若都按书上来,我还用为难么?”他看了一眼穆云舒,在这个女儿身上,他尴尬难受的次数越来越多,险些自己也觉得难以忍受了。“你奶奶那里怎么办?若闹出绣……你娘一辈子名声就毁了。我们好不容易见着白家,看着你爷爷的面子愿意提携一二,若是绣姐亲事没了,你说说怎么办?绣姐儿与你一起长大,你名声还要不要?”

  “爹,别人怎么看我家,那是有公正人心的。那日那么多人在,若我家罚了绣姐儿,名声还可挽回,若是还要做怪,那才是全毁了。”

  穆绣绫跌跌撞撞的哭着冲进来,“哥哥。”也跪在地上,她这才是真的怕了,得知穆徽气恼来找爹的时候,她就真的怕了。自己是拿捏家族名声,另有奶奶呵护。但奶奶顶多就是喜爱自己,穆徽,年老才是奶奶的心肝宝物。“哥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们,饶了我吧。我错了这一次,我才十四岁,要是,要是,我这辈子就完了呀。哥哥,你给我个纠正的时机吧。”

  穆绣绫哭道:“妹妹,我鬼摸脑壳,我错了。求你饶了姐姐一次,我原也只是怕冒犯苏家。妹妹,我快十五岁了,若没了白家亲事,只怕这辈子……妹妹,白家瞧着爷爷的面愿意提携我家,我错了。我不应听苏二娘的话。可我若认账,那怎么洗得掉苏二娘的名声,照旧会让苏家记恨啊。求求妹妹了,你不看我,你只看娘的面子,她一直心疼你啊。”

  “你怕一辈子完了,我就不怕吗?为何不是你冒犯了苏二娘,苏二娘才看穆家不顺眼?你去庵子也可以挽救家里名声,为什么是用我一辈子补,而不是用你自己一辈子补?是你毁了穆家面子。”穆云舒盯着穆绣绫一口气问道。

  “你听听,这就是你的女儿,不是她毁的,就不关她事了。你还心疼她,不如心疼一条狗。”原来是穆老夫人被闵夫人搀着赶过来,怒气冲冲。

  “我见你走时脸色就差池,绣姐儿都吓哭了。”穆老夫人气喘吁吁的坐到椅子上。

  “徽哥儿,绣姐儿和你一起长大,若她毁了,你的名声,你娘的名声怎么办哪?为了穆家清白,我只好要你爹休妻了。”穆老夫人看了穆云舒一眼,缓了缓口气“小二,便算你为了你娘,牺牲一下不成么?你不外脾气大些,跟苏二娘起了冲突,算不得什么大事。”

  “绣姐儿已经知道错了,徽哥儿,你看她……”

  穆绣绫跪着重重的磕下头去,这次没有偷工减料,额头立时红肿起来。“妹妹,我错了。哥哥,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啊。我心底也是难受得厉害,一时鬼摸脑壳应了苏二娘,现在……“穆绣绫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我只恨不得自己去死。要不是为了家里声誉,要不是为了年老哥……”穆绣绫抓着穆云舒大哭,“妹妹,我好难受啊,你打我,你打我吧。”

  闵夫人心中又是难受,又觉得宽慰了些,昨日回房就给长女一耳光的气,到现在气也徐徐平了些。自己和宗子都恶了长女,可仔细想想,长女也不外才十四岁,哪能面面周全呢。

  “绣姐儿正和白家议亲,若闹出来,亲家不成,反成对头也说不定。京城里,与你爷爷有两分友爱的就一个白家了啊。徽哥儿,你和绣姐儿一起长大的,她的名声对你影响多大?苏家已经派人递了话,各人都有不是,各人都抹平了欠好么?”

  穆徽低头丧气,十七八岁少年郎,念书也知道立身要正,可真的面对--十多年来骄纵的妹妹,情感又好,满面泪痕,额头红肿,那心又硬不起来了。看看哭成泪人的妹妹,伤心的奶奶,为难的爹娘,长长叹口气。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被穆绣绫哭着摇来摇去,徐徐垂下头去。

  穆老夫人一把将穆绣绫拉起来,“够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徽哥儿,绣姐儿,随我回去。”

  穆宗看着穆云舒,只觉得心底眼里都刺痛。她是女儿,自己生养她一场,难不成为家着力都不愿。“你好好歇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刺得他偏过头去。

  “我不。”穆云舒咬着牙也偏过头。

  “除非你死,你死了也要把尸首抬已往认错!”穆宗震怒。“来人,瞧着二女人,不许出丹若园一步。你最好不要起什么心思,养你十几年,一点儿都不给家里着想,你给我老老实实认了,否则,我是你爹,要你生要你死,要你出家要你名头,都是一句话。”

  穆宗已经下定决心,白家的亲事不能丢,苏家不能冒犯,自己名声要紧,这个女儿若不愿为家族牺牲,自己也不必当她是女儿。冷冷一句,扬长而去。

  闵夫人哭得只打哆嗦,哭了一阵,“云姐儿,不要怨你爹爹……”

  “为何?”穆云舒平静的歪歪头,“丢下我十年在乡下不管不问。若真的心疼我,怎么没花钱找高僧化解?怎么不年年派人探望体贴。因为奶奶,可你俩才是当家人,要瞒着奶奶做点事很难么?只不外是嫌麻烦,我对你们而言,就是个麻烦。你们在囊哈尔卫喜气洋洋,合家欢聚的时候,想过我在乡下一小我私家看着大门哭没有?”

  “不是的。”闵夫人连忙辩解,“你回来几个月,也看到你奶奶,脾气,有些欠好。管得又紧……爹娘那里不惦念你呢,以前囊哈尔卫到慈县,一年的路程,我们……我们……”有点说不下去,“想着你在乡下水田铺子都有……”

  “是啊,一年好几十两银子……都够姐姐买一个簪子了呢。”穆云舒凉凉道。“爷爷留下的祭田,姥姥留下的妆奁铺子,还好,还好,我虽然没爹娘,老人在慈县另有些工具,总算没饿死。”

  闵夫人张张嘴,又哭起来,“你哪里知道娘为难,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心疼啊?我怎么办?你自己命欠好,奶奶不喜欢你,那个媳妇跟婆婆对上啊?为了你,我这些年吃了几多排头,你知道吗?“慢慢的伸脱手来,轻声细语,“云姐儿,你不要怪爹娘,不是不是爹娘偏心……”

  “娘,你知道吗?你们每次偏心的时候,都市强调不是爹娘偏心,因为在你们心里也知道,其实,是偏心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的盯已往。

  闵夫人瞪大眼睛,捂着嘴哭着奔出去。

  穆云舒坐回椅子,摸着平滑的扶手,安平静静的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丹若苑又变得平静了,没有风,石榴树一动不动宛如雕塑,光线不明白,玄色的影子映在蓝黑的天空,不像实物,倒像是什么剪纸或者皮影,房间如同宅兆,平静得没有丝毫人气。孙嬷嬷喊了频频喊不允许,孙月早躲在侧房,现在,真是平静啊。

  “女人。女人。”邹嬷嬷挑开帘子赶进来,半弯腰看着穆云舒,“女人,你莫想傻事。”

  穆云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轻声道:“我不会做傻事的……我会允许的,然后……”穆云舒恶意满满的笑道,“我等苏文苑选太孙嫔的时候。我等穆绣绫议亲到最后关头的时候,才将事情抖出来。”穆云舒转过头来看着邹嬷嬷,“嬷嬷,你知道吗?穆绣绫哭,说给她个时机吧,她一辈子就要被毁了……其时,我想笑,又想哭。她这么说,因为爹娘总是疼惜她,怕她不如意。我,我问为何不给我时机,为何要毁我一辈子,其实其时,我就知道,不会有人回覆,不会有人怕我不如意……果真,没人理我。”

  穆云舒在黑黑暗吃吃而笑。

  邹嬷嬷长叹一声。享受家族资源关爱的子女,要害时刻应该为家族分忧。可,真不是这样的……人心怎么偏到这种田地?

  邹嬷嬷怜惜的抱住穆云舒,“女人,不要这么想。你是有大气运的人。女人,我知道你心里苦,只是莫要气坏了自己,好么?我往年也教过几个女人,现在也有些面子,我去找她们,女人放心,绝不让你吃这个闷亏。”

  穆云舒已经彻底冷静,拉着邹嬷嬷谢谢,“嬷嬷,我真不知如何谢你。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给我走一件事--”

  穆云舒说得很慢,“很久以前,我就觉得奶奶对我,不光单是冲撞那么简朴。她隐讳我、厌恶我、逃避我……这半年,我也差不多,摸着我爹的脾气了。惯于恼羞成怒,越是自己错了,越是不许人提,还虚张声势。所以,奶奶为什么这么对我?邹嬷嬷,奶奶一生,挫折只有两个……三十多年前的长河大北,另有爷爷的侍妾,你能帮我查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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