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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名状的章鱼怪

第七章 公路逃亡(一)

不行名状的章鱼怪 人民医院 4325 2019-04-27 14:42:15

  张浮鱼不敢动,也不说话,只是举着手,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小女孩移下枪口,退开一段距离。圆滔滔跟上,履带压倒一大片苜宿草和菟丝子,她转身背上枪,一个小跑流畅的翻到公路上,圆滔滔的履带却在坡道卡了半天才上去。

  柏油公路两边曾是被开辟出的菜田以及一家家独栋农房。小女孩和圆滔滔走在马路前,张浮鱼就吊在后面随着。

  没人打理的柏油路裂开了一条又一条的缝,缝里生长出野草,手腕粗的树藤在公路上七纵八横,菟丝子长的尤其疯,茂盛的地方已经看不出是路了。不知道公路延伸向哪儿,狭长笔直,披上花卉的绿裳,更打出隧道,从一座山的中间穿过。

  隧道拱门爬满凌霄和扶芳藤,枝条像是帘子一样垂下来,绿帘后幽深黑暗。

  一路来没见过一只野兽,除了履带碾碎枯枝和硬壳,简直像一部按了静音的风物片。

  张浮鱼走的口干舌燥,腰酸背痛。已经是夕阳时分了,大地和远方的山脉都是一片残红,远望像一副凄美的油画。黑夜和残阳的交接很迅捷,一眨眼,前路能见度就缩到只有十几米。

  玄色天幕和起伏的山脉、巨树,稀薄的大气辉光下姿势诡异的种种植物,张浮鱼走在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上,有种隐隐的恐惧。他忍不住加速脚步,一不留心就被藤蔓绊倒。

  狼狈的爬起来时,小女孩没有再继续走下去,而是停在公路中间清理杂草和落叶。

  她清出了一个大圈,一些比力干燥的枯枝和草绒聚成一个火堆。小女孩伸脱手,圆滔滔从后备箱里翻出一根镁棒和刮片递给她。

  火堆被点燃了,圆滔滔找来三根粗大的树枝,用小刀削掉多余的枝条,再用树藤绑成一个三角架支在火堆上。

  盛满污水的油桶、装着松针叶的铁罐头、不锈钢杯被圆滔滔一一掏出来。

  不锈钢杯倒水,放入少许松针叶,然后吊在三角支架下用火煮沸。

  没了地上的灯火争辉,夜空的星星前所未有的闪亮,天空似乎是中元节的嘉陵江,万盏荷灯在漆黑的水面漂流。

  小女孩坐在火堆旁,抱着膝盖,半张脸埋了进去,瞳孔盯着发抖的火焰。张浮鱼却站在二十米外吹冷风,特别萧瑟。

  他又渴又饿——托金属心脏的福,不冷,但他照旧想去烤火。明亮的火堆能带给人宁静感。

  细麻绳吊着的不锈钢杯上煮了松针茶,能在严寒的夜晚烤着火喝一杯暖融融的松针茶,对一无所有的章鱼怪来说,恐怕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他磨磨蹭蹭的靠近,想去蹭一口茶。

  宁静年代人们的宁静距离是三米,张浮鱼离小女孩已经不到十米。她没有说话,他就大着胆子继续靠近,八米、七米、六米、五米……他停在小女孩扫除出的圈子边缘,讨好的冲她笑。

  小女孩偏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到火堆上。

  成了!张浮鱼一喜,蹲下身聚了一堆较柔软的叶子垫着,再坐上去。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他没话找话,“这路是通向哪里?我看一个野生动物都没有,原来还想抓几只地鼠烤着吃。对了,你吃过叫花鼠没?拿荷叶包着老鼠,再用泥巴裹上,然后直接丢火堆里烤,很香的,尤其是把泥巴壳敲碎的一瞬间。等我抓到老鼠,就做给你吃。”

  圆滔滔傻头傻脑的盯着这殷勤的章鱼怪,他还在说话:“不知道有没有果树,周围要是宁静的话我去找一些果子。对了,井口那边不是有水么?那水看上去挺洁净的,你怎么不装点?”张浮鱼撇了眼塑料油桶,里面的水跟泥水似的。

  “大部门自来水都不能喝。”她低声说。

  “唉,我就知道……”张浮鱼叹气,“没有吃的,动物也见不到,水另有毒,这让人怎么活啊?”

  他看火堆小了,忙跑周围捡了一堆枯枝抱着回来。这次离的更近了,他折断枯枝,丢进火堆里,和小女孩的距离已经不到三米。

  松针茶煮沸了,白浪翻腾,残渣沉在了杯底。小女孩解开麻绳,将不锈钢杯放在地上冷却了三分钟,然后捧着抿了一口。

  张浮鱼盯着她的喉咙,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她再喝了两口,突然将杯子递过来。

  “我?我能喝么?”张浮鱼手足无措的接过,水这么珍贵,他压根没奢望过。只想能在火堆旁烤烤火,牢固的睡上一觉就很满足了。究竟他们还只是陌生人。不,他都说不上是人。

  末日片里搭配小萝莉的都是帅大叔,谁愿意看章鱼怪捧着吊兰身披黑风衣牵小萝莉的手啊。小萝莉自身也不愿意,清晨醒来看见章鱼触须诡异蠕动,会减寿的。

  张浮鱼甚至怀疑自己跟在小女孩身后,一旦被苏特安人发现,会直接把他当做尾随萝莉的巨颅仆从击毙。心理学和社会学都讲明了异类的难以生存,人类是一种打心眼里看脸的生物。

  “喝吧。”小女孩说。

  张浮鱼放下了金属心脏,外界的严寒袭来,他打了个哆嗦,手中的杯子就像一个小暖炉。

  他喝了一小口,很烫,松针的味道有点涩。

  柴火在旁噼里啪啦的炸响,张浮鱼惬意的叹了一声,四天来他首次由内而外的感受到了温暖,它驱散了胃部的冰凉和身体的湿冷,同时还让他有了信心面对所有困难。这是热水带来的奇妙力量。

  他忍不住再喝了几口,一口接着一口的,杯中的松针茶很快就见了底。

  “对不起……”张浮鱼赶忙把杯子还给小女孩。

  小女孩接过,她没有责怪,仰头喝完了剩下的松针茶:“圆滔滔,今晚你要守夜。”

  正写日志的圆滔滔“哔哔”了两声,将睡袋摆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圈子,朝着前路渐行渐远。

  “我也可以守夜的。”张浮鱼小声说。

  小女孩自顾自的脱下鞋子,钻进睡袋。

  张浮鱼左看右看,又去抱了堆柴,放在火堆旁垒起。他有金属心脏倒是不用担忧着凉,就是这开裂的柏油路躺着不舒服。他找来了一堆叶子,垫平了那些凹陷下去的地方,另有一块长方形的木头当做枕头,天被地床的躺下。

  这个夜晚一如既往的宁静,偶尔惊醒,也是听见了圆滔滔的履带碾碎枯枝的声音。他抬头,揉着眼睛视察了一下四周,垒起的柴堆所剩无几,小女孩蜷成一团还在熟睡。

  圆滔滔抱来了一堆柴,丢下,又走开了。

  此时天上连星星都不亮,四周黑漆漆的吓人,发抖的火焰拉长了他的影子,像一个触须乱舞的邪魔。

  张浮鱼换了个姿势停下,浑浑噩噩的睡着。天刚亮时,他被收拾睡袋的声音吵醒了。

  一晚上已往,小女孩金发蓬松,乱糟糟的都能住进一窝鸟。她打着呵欠穿鞋,将枪背上,最后用圆帽压住头发。

  晨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凝神眺望远方山谷的姿势带着一种令人移不开眼的英气美。

  张浮鱼精神不是很好,蔫巴巴的起身:“又要走了?”

  “你要随着我?”小女孩问。

  张浮鱼赶忙颔首,在这片土地上他比刚破壳的傻鸟还无助。

  一无所知的顶着一个章鱼头,这基础是一口黑锅!让人类误以为他是巨颅走狗,巨颅走狗对他预计也没好感,两头都不讨好。

  “我会一直向东走。”

  “我无所谓的。”

  张浮鱼连活都活不下来了,哪儿管什么东南西北,只要小女孩不是朝着巨颅仆从的老窝走就好。

  “那就走吧。”小女孩转身。

  两人走了一天,照旧没看到柏油路的尽头,两旁只有山谷和田野。张浮鱼已经快饿塌了,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路上除了杂草就是枯藤,山峦看久了就是一道海浪线,令人心烦。

  中午时,两人在公路旁的一户独栋住宅内休息了会儿,因为阳光太热烈,要躲几个小时。

  住宅有两层,很典型的农村样式,土砖装修,另有鸡圈和猪圈。张浮鱼在房内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破瓷碗和一个柄都没有的老锄头。碗带上,锄头直接扔了。他拿着没用,反而加重体力消耗。

  期间张浮鱼不停啰里吧嗦的套话,小女孩才挤出了一个消息。

  像金属蠕虫那样的巨颅仆从是最多的,它属于巨颅阶级中的最底层,是魔幻小说中随处可见的哥布林。

  张浮鱼听着伤心,哪儿有十几米长比坦克还凶猛的哥布林?普通口径的子弹打着估摸都是挠痒。

  人力解决不了金属蠕虫,数十上百个一起上都是被碾碎的命,哪怕这数十上百个铁头娃都姓李还耍得一手好双截棍。

  他绝了自卫的想法,遇上巨颅仆从逃不掉就是死。期间倒是有想那神秘声音会在要害时刻出来救命,可他拿什么送还?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黑暗明码标价,还部署了暴力催收。

  到了天幕全黑时,小女孩如昨天一样停下,生火。

  张浮鱼眼巴巴的等着那一碗松针茶,拿出他那破瓷碗,用手指擦了一遍。没有水,有水也不会用在擦碗上。他中午时找了些叶子掠过,现在再擦一下,可以心理催眠自己这碗比力洁净。

  这次放完了松针,小女孩还拿出了压缩饼干,撕开包装一整块的丢了进去。等压缩饼干在水里泡烂,她很公正的往张浮鱼的破碗里倒了一半。

  绿色松针和黄色糊糊混在一起,宁静年代能称之“黑暗料理”的工具,现在却是难得的珍馐。

  张浮鱼不等它凉,就咕嘟咕嘟的喝了个洁净。

  咂了一下嘴,他突然很想哭,余生恐怕再也遇不上小女孩这样的人。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划分后他只能投身邪恶阵营和一堆奇形怪状的玩意作伴,遇到人类也只会请他吃花生米。他不想当章鱼部落的大王,更不想娶母章鱼,到底哪里才有他的一席之地?小怪物基础没人疼,更不会有大怪物来打死欺负他的蠕虫特曼。

  吃完饭,再发了会儿呆,夜就深了。

  “你一直是这样在世吗?”张浮鱼抛了个话题。

  “嗯。”小女孩借着火光,聚精会神的转着那只有绿色一面的魔方。

  “苏安特之外另有此外国家吧?那些国家怎么样了?”张浮鱼写小说时曾理想过穿越,他认为要融入异世界,就得先构架一个新的世界观。

  构架新的世界观,就要了解这个世界的国家和阶级。要是你一无所知,很可能会被联盟狗当成部落猪,再被部落猪当成联盟狗,又当猪又当狗的,这显然不会令人愉快。张浮鱼自然也想先了解一下人类阵营和巨颅阵营。

  “还在。”她说。

  “还在……是指他们都另有康健的政权治理国家?”

  “沦陷的只有大西洲。”

  “大西洲?”张浮鱼一个激灵,“大西洲,是指苏安特所在的大洲?这么说其余国家都另有反抗力量?你一路向东,是想坐船离开大西洲?”

  他脑海内的世界拼图已经拼出来了一小块。沦陷的大西洲……苏安特应该就在大西洲。地理命名方式和地球差不多,就是不知道这里有几大洲几大洋。

  门徒、旧神和巨颅只占据了大西洲,而苏安特已经灭亡了上百年。这么说,其余国家照旧有相当强劲的实力,能将这些邪神锁在一个大洲近百年。

  张浮鱼不禁浮想联翩,会不会泛起小说中的灵气苏醒、超能觉醒之类的……倘使他是人类,接下来的剧情都能预见。无非是和小萝莉一路艰难打怪觉醒异能,渡过大洋来到浩法之类的国家,被领导人亲切的接见问询,然后入学超能学院,异能被评级超s,成为人类新一代的希望。接着邪神们放肆入侵,国家步步败退。就在全人类心生绝望之际,他悲痛之下一举突破最高境界,成为sss级超神英雄,打败邪神拯救世界。

  可章鱼头……张浮鱼似乎看见小女孩渡过大洋,而他洒泪送此外场景。十年已往,一个美如天仙的少女再度来到大西洲,誓要杀光邪神,顺路就把一只趴地上啃草根的章鱼怪灭了。

  他马上伤心到难以自己。

  小女孩瞥了他一眼:“离不开的,伊宋洋里的巨颅仆从更多。”

  “真的吗?”张浮鱼一下兴奋起来,又迅速收敛,恩人只能和自己这头章鱼怪一起遥望彼岸的人类国家,这是何等伤心的事情。他咳嗽了一声:“苏安特沦陷了这么久,其余国家难道都没想来大西洲救援一下你们这些苏安特遗民?”

  “你问我我问谁?”

  理所应当的冷场了,张浮鱼按捺不住心头猫抓般的好奇,再次开口:“那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特殊力量?好比超能力之类的。”

  “有。”小女孩头也不抬。

  “是什么?”

  “接受巨颅的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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