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你堂堂左相府二千金,京城沈家嫡次女,还配不上区区一个侯府世子?”
秦氏提起这桩亲事就眉开眼笑,头疼都轻了,嗔怪地抬手轻拍了女儿肩头,没留神叫那冰凉的金丝软甲硌了手。
“你快脱了这劳什子!一个大女人家,欠好勤学女红针黹琴棋书画,整天就知道在外头厮闹。”
“这下快收收心吧,回你屋绣妆奁去。离你及笄可就剩下半年时光了,你起码得把你的嫁衣绣出来。”
绣妆奁?多费眼睛啊。
不是,她不嫁。
沈明月糟心地捻了衣角,疏散满心升腾的负面情绪。
智取,智取!
“娘,女儿还小,人家舍不得你嘛。”
沈明月没有半点心理肩负地朝她娘撒娇撒痴。
她是胎穿,彩衣娱亲十来年了,套路娴熟得很!
秦氏噗嗤一声,虚点着她转头冲王嬷嬷笑说:
“瞅瞅咱们家二小姐,也知道怕羞了。这可真稀罕,天上下红雨了?”
王嬷嬷凑趣:“得着这么桩好亲事,怕不是得下金子才应景。”
沈明月默默忍气,强笑着迂回进攻。
“哪里好了?萧宸招蜂引蝶,才刚提亲就惹来嘉福郡主打上门,不够晦气的。”
“这亲事我瞧着不妥,我是嫁已往相夫教子呢,照旧去那家里寻异姓姐妹攀亲?还要白替她们养没完没了的庶子庶女。”
沈明月越说越来气,满满嫌弃溢于言表。
“家里小妾通房爬床丫头的拦都拦不住,外头红粉知己莺莺燕燕还乌泱乌泱往上扑!”
“最可怕的是,那些女人肯定都瞄准正室夫人以及嫡出子女的名头,一个二个的全来害我和我的孩子!”
“我做错什么了?我孩子招谁惹谁了?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不嫁!坚决不嫁!”
沈明月掷地有声,对上两双愕然的眼睛,心里咯噔一声!
她大意了!
“娘,人家不想嫁人,就想永远陪着爹娘,好欠好嘛。”
弯拐得太急,演技有些生硬,沈明月明智地辅以行动,试图将秦氏摇昏头,吐口同意悔婚退亲。
“这都哪里听来的混账话!”
秦氏拨开她的手,脸徐徐沉下来。
女孩子家果真不应随处乱跑,都学坏了。
“女人家大了哪有不结婚的?生儿育女,天经地义。爹娘都有作古的一天,到时候剩下你孤零零一个,又该埋怨是爹娘延长你。”
“可以招赘啊!”沈明月伶俐接口,天真无邪的样子。
“厮闹!”
秦氏彻底黑了脸,揉着心口赶人。
“妈妈快把她轰走,回去好好反省!气得我心肝儿疼。”
要关她禁闭?先把亲事退了啊亲。
沈明月还要挣扎,被王嬷嬷一把拽走。
“女人快别惹夫人生气了,有话转头慢慢说。”
沈明月看看秦氏难看的脸色,心下也有些忏悔,不即不离地随着王嬷嬷出来。
“嬷嬷回吧,外头冷,我一人回去就行。”
迟疑了下,到底照旧把叫王嬷嬷帮着敲敲边鼓的话咽下去,只嘱咐道:
“嬷嬷劝劝我娘,别叫她生我的气,我知道她疼我,想为我好。”
沈明月说不下去了。
不是她矫情,不愿入乡随俗,非要标新立异;实在是投胎前少喝一碗孟婆汤,前世影象栩栩如生,三观坚挺无法迁就。
十五六的半大少年刚读高中吧?实在啃不下去啊!良心会痛。
王嬷嬷以为她想通了,欣慰地给她披上斗篷。
“女人能体谅夫人的一片苦心就好。放心吧,只要女人好好的,夫人就放心。”
沈明月牵强笑笑,缄默沉静着绕一圈回到月华院。
没措施,她一身外男妆扮,欠好青天白日之下,大喇喇进沈二小姐内室,只好绕去外院再走隧道摸回去。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九红喜气洋洋隧贺喜,一身散不去的药味是月华院的特产。
青雀几个也脆生生贺喜,个个小脸通红,与有荣焉。
无双令郎落到她们二小姐手掌心了呢,全京城头一份,公主郡主都比不外!
“不许提这个,谁提就罚月钱。”
沈明月糟心地脱下金丝软甲,先去洗个澡。
九红几个面面相觑。
贺喜没讨着好,反而还要罚钱?看来小姐心情十分糟糕。这是怎么了?
九红打个眼色,几个大丫头会意地散开做事,个个跟见着猫的耗子似的,轻手轻脚的没发出半点声响。
二小姐脾气好,待人和气又大方,从来不打骂下人,但轻易没人敢惹二小姐生气。
那满身的气度,叫人看一眼就不敢造次!
再加上二小姐想出的那些离奇的处罚手段,更是叫人刻骨铭心,坚决不敢有下次!
这回不知道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惹到二小姐,自求多福吧。
“九红。”沈明月微阖眼,全身放松地泡在大浴桶里。
“小姐,要擦背?”九红殷勤询问,袖子撸得高高的。
“帮我洗头。”沈明月声音懒洋洋的,一靠近,九红身上的那股子药味愈发现显。
“以后不用每天在院子里熬药了。”
她淡淡付托。
沈二小姐既然能够跟人订婚,身子骨定然是养好了的,不必再熬药掩人线人。
九红心思活络,眼睛一转跟上她的思路,脸上重新浮现喜色,声音却克制着,不想惹小姐心烦。
能嫁给无双令郎,小姐好福气!
差池,是只有无双令郎那样的神仙人物,才配得上她们家小姐!
九红搬过头盆,兑了温水,轻轻解开沈明月的男式发髻,先拿桃木梳一下下梳通。
“小姐,你可是忧心那些举子?”
忠心耿耿的丫头试图开解心事重重的小姐。
“他们惹上锦衣卫,那是命里注定有此一劫。小姐已经尽力了。”
总不能像搪塞嘉福郡主那样,也往他们身上放一点小姐配置的特殊药粉,叫大黄引了野狗去撵那些锦衣卫吧?
九红光是这么想想,就觉得犯上作乱。
沈明月仰头后靠在浴桶边上,无可无不行地应一句。
“此事我自有主张。”
九红还要再劝,又听沈明月付托。
“你把我新做得的那条裙子包上,再加两样点心给我娘送去;顺便跟门上说一声,等年老回来告诉我。”
九红一一记下,起身要换青雀进来,被沈明月拦住。
“我泡一会子,你快去快回。”
九红得小姐器重,也不嫌辛苦,快快当当去了。
小姐这是预备画画或者写话本子了,等她回来守门呢,延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