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你送这位先生回去,明日再将他领来。”
张富贵依依不舍离去,一想到明日还可再来稍觉宽慰。
姬青青每日定时接他去问情阁,每次姬问情见他浇完花,便又让姬青青送他回去,想多待一会也是不能。
这日张富贵浇完那株紫玉簪,姬问情命人取来一锭银子,她朱唇轻启:“先生,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了。幸而这花儿活了过来,你明儿不用再来啦。”
张富贵想到以后再难见到玉人,瞬间心如死灰。他心思急转,脱口而出:“二小姐,这玉簪花有个故事,不知道你可知道?”
姬问情奇道,“什么故事,你且说来听听。”
张富贵见她愿意听故事,心下大喜,觉得跟她多说几句话,那也是莫大的荣幸。他清了清嗓子:“相传在很久以前,江南有座玉峰山……”
她吐气如兰:“没想到先生故事也说得这般好,可另有其它故事?”
张富贵大喜:“另有许多,我再给你说一个。以前终南山有个门派叫做古墓派,古墓派有个传人叫小龙女……”
他绞尽脑汁将从前所知的故事说来,不知为何姬问情却也听得津津有味。自此之后,张富贵每日下午便都市来问情阁说故事。
钱管事早已不再部署他做杂役,给他单独分配了一座小院,又部署了几个婢女服侍他,张富贵自此过上了一段逍遥自在的日子。
这日下午张富贵如往常一般去问情阁说故事。
“二小姐,你眉头紧锁,可有心事?”
姬问情徐徐颔首,叹道:“是我二叔失事了。”
“以姬家如今的职位,尚不能解决么?”
“贵寓有一仆人不日前偷了二叔银两,却被二叔抓住了,二叔将他狠狠骂了一顿。”
张富贵奇道:“就如此么?那又有什么事了,难道那仆人有什么配景来历不成?”
“听说这人原先只是个无赖,倒也没有配景。只是,唉,偏偏他的名字叫进忠。”
“二小姐,恕在下冒昧,这名字难道有什么不妥?”
“何止是不妥,这件祸事便因这名字而来。”姬问情四下里瞧了瞧,这才低声道:“当今九千岁,原来名字即是叫做进忠。”
“你说得是魏忠贤么?”
姬问情急遽伸掩住了他的嘴,“先生小声些,姬府内竟伏有东厂探子,可别让他们听见了。”
张富贵被她玉掌掩口,只觉所触之处温软柔滑,鼻中闻到淡淡幽香,一颗心犹如小鹿乱撞。
姬问情见他神情有异,才觉不妥,急遽收回柔荑。
“我二叔骂那仆人本也无事,只是他骂了一句进,进……死奴才,恰巧又被探子听去了。唉,我那二叔因此入狱可实在冤得紧。”
张富贵见她玉霞微红,更增了几分颜色,一颗心似乎便要跳了出来。他定了定神才道:“就这么骂了一句就被抓了?”
“我爹四处找人送礼,只盼能将二叔救出。可那些人却说二叔羞辱当今九千岁,犯了死罪,要押至京城凌迟正法。盈盈姐不愿死心,昨日又去求情,却没想到,没想到……”
张富贵脑海里泛起那位笑起来很温暖很温暖的女孩,他急问:“怎么了?”
姬问情幽幽不语,半晌才道:“二叔是救回来了,可是盈盈姐却被留了下来。”
“留下她做什么?”
“盈盈姐向来长得悦目,她,她……”
张富贵跳了起来,惊道:“东厂不都是些太监么?为何,为何……”
“那也不是,东厂只有那些上面的人才,才……”姬问情叹道:“实在烦闷得紧,先生可愿说个故事来听?”
“阉党……”张富贵低语一声,悄悄在内心种下了一颗种子。
“好,今天给二小姐说这个故事……”
姬问情听完秀眉微皱,说道:“先生今日说的故事可不太好?”
“怎么?”
她叹了口气:“那张无忌太也花心,怎么能同时喜欢四人。是不是天下男人都是如此?像我爹爹这般英明,也都娶了三位夫人。”
张富贵一怔:“那也不全是,这天下间也有一心一意的好男子。”
姬问情轻笑一声:“哦?是吗?那一心一意的好男子难道即是先生?”
张富贵痴痴望着她,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是啊,我对小姐一心一意,自从见到小姐后心里就再容不下别人。”
“你,你……先生说笑了。”
张富贵心中激动,一掌握住玉人柔荑。深情道:“自从那日见到二小姐,小人便整晚的睡不着,只盼能与小姐多说几句话……”
姬问情挣脱他的手,“先生不要再说了,我将先生当做朋友,先生还请自重。”她转过头去,说道:“青青,送先生回去。”
张富贵听她声音坚决,轻叹一声,只得黯然离去。这一晚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直至破晓时分刚刚迷迷糊糊睡去。
“先生,你怎么了?”
张富贵转头看去,见姬问情一脸关切地瞧着自己。“二小姐,我这是在哪?”
姬问情笑道:“这是去我外祖父家的路上呀?”
张富贵四下审察,路旁突然冲出两小我私家影,正是姬成、姬祥。二人提刀将众随从杀得干洁净净,张富贵拦在姬问情身前。姬成狞笑一声,一刀劈了下去。张富贵于血泊之中,瞧见姬祥伸出魔爪抓向姬问情……
他大叫一声:“不要。”就此醒来,原来刚刚不外是大梦一场。此时满身大汗淋漓,早已湿透。
行至屋外,见烈日当空,早已过了午时。他一惊,下午还要去问情阁说故事,可不能延误了。服侍他的婢女早将酒饭端来,他吃了几口,便急遽向外走去。
刚走到院外,便见到了姬青青,他大喜:“青姐姐,你今日怎的这般早,二小姐等得急了么?”
姬青青一脸冷漠,与平时神情大不相同。“小姐说了,你今后不用再去问情阁了。”
张富贵失声道:“什,什么?为什么?”
姬青青冷冷隧道:小姐这么付托,我便这么说,为什么我可不知道。”她说完转身便走。
张富贵大急:“青姊姊,你等等。”
姬青青转头看着他,说道“小姐付托过的,你求我也是没用”。
张富贵叹了口气:“我以后不去问情阁即是,请你转告小姐,盼她去为外祖父祝寿之时,能带上我。”
姬青青允许一声,面无心情地走了。
“喝醉了,就能见到自己想见之人吗?”张富贵摇摇头,一口喝干。
黄昏又是风雨
院外笛声残
心中凄苦何人知
唯有老酒相伴
罢,罢,罢
就这般了此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