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园中华年就消失不见,聂儿身边只剩下卿酒,但是他除了指路,显而易见不想同人交流,聂儿识趣不招惹他,悄悄视察四周,天黑的原因,她只是隐隐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不只是门口,连入门的石阶她也似乎曾经从上面经过。
入了门楼,两人一路朝北走,一路上小灌木中不知名的紫色花苞透着草木特有的香气,这个味道直击大脑,她很快明白了罗修身上的草木香味的由来。步行七八百米,他们来到第一个大堂,上面写的字由于天黑聂儿没有识出。
卿酒转了个偏向,带她朝西穿过一片园林,林子中一条曲水蜿蜒而过,他们走过小木桥继续向西,聂儿转头仔细瞧了一眼,园林入口的石门侧刻着“鹿苑”二字。她似乎进了昔人吟诗作对的后园,聂儿甚至想起了曲水流觞。
卿酒察觉她四下偷看的行动,皱眉道:“原来应该蒙住你的眼睛。”
“嗯?”
“这样你就不会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说着,颇有些指天立誓的感受。
卿酒叹了口气,她一点都没有意思,要是他吓唬姓崔的,她保准每句话都夹刀带棍,而刘聂儿只是点颔首听话。
“无聊。”
“什么无聊?”
他不再回覆,“快走,家主另有一刻钟就会回来,你不能比他晚到。”
“好。”聂儿又颔首。
左右都是仿古修建,或者说这可能就是古修建,檐角高高翘起,屋顶上隐约铺的都是瓦片,没有现代修建的影子,有几座屋子外墙居然幽幽发光,黑黑暗宛然如磷火,聂儿走了几步忍不住问,“那个屋子为什么在发光?”
卿酒顺着她指着的偏向回覆:“因为里面住的是——”
“什么?”
“鬼!”
“哦。”
聂儿没有惊慌失措,也不再继续问他,两人继续走,过不多时,卿酒实在忍不住问:“你怎么不问了?”
“你骗我,里面基础不是鬼,所以你说的话真实度不高。”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人死后会有为灵魂引路的使者,如果灵魂从使者那里逃脱,要不多久,他就会在月光或者日光下覆灭。”
“怎么回事,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亲眼见过。”
卿酒摇摇头笑道:“好吧,我告诉你,那些发光的屋子其实是制作的时候往砌墙的原料里加入了一种香草,携阴草。”
“为什么?”
“这是辟邪的一种古药草,住在战场遗址的村子就用这个造屋子。”
聂儿问道:“因为亡怨太多?”
“大差不差。”
围湖走,湖边数十棵松树,高耸挺拔,枝繁叶茂,聂儿甚至听到了树上鸟儿挥翅的细微声响。
卿酒止步,“往前三百步,你会看见一座高亭,第二层就是你的目的地。”
“你不去?”
“家主接待客人,我去做什么。”
聂儿于是一人往前走,禁不住转头看卿酒适才站立的偏向,他却早已不见人影。
过了几分钟,前方果真有一座高亭,下面是一座有着三扇门敞开的红漆木小屋,窗户上镌刻精美的花纹,聂儿顺着木头阶梯往上爬,手边扶着平滑石刻的奇怪扶手,冰凉的石头刚一接触她的掌心她就迅速收回,黑白球鞋的鞋跟在木制阶梯上发出钝哑的踏步声,在平静的园林里声音越发放肆。
聂儿有心降低噪声,每一步都放慢速度,晚上九点钟正是人们准备洗漱休息的时刻,荧光的唐老鸭手表指针在她的手腕上飞速走动,她险些能听见草丛里的虫鸣。
二层和底下的小木屋差异,似乎是个小阁楼,聂儿轻轻敲门,“请问,我能进来吗?”
回覆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聂儿又再次敲门,照旧同样的结果,她揉揉脑门犹豫着是站在这里照旧进去,权衡之后,她靠在门旁的实木柱子一侧期待,阿婆说过,没有允许不要轻易进别人的家门。
晚上的风携带冷气,聂儿想起景瑜曾经把手放在锦钰的脖颈上靠着大动脉的地方,叹息那里真是暖和,她有样学样,也把手贴近脖颈,果真暖和不少,哧哧笑作声。突然,背后有人问:“怎么不进去?”
聂儿被吓了一跳,慌忙转头看来者,看见是罗修后答道:“屋里没有人回覆我,然后我就想等你回来再进这样比力好。”
他摇摇头嘴角上扬,“没关系,在这里不用那么羁绊。”
边说,他一手推开门,示意聂儿和他一起进去,他没有说让她先进,是因为这里对于她是个陌生的地方,而他对于她只是个陌生人,而让她后进又颇没有风度,只会让她觉得他是这里的主人,不敢亲近他。聂儿走进房间,屋里传来一阵香橙花的气味,顺着味道的来源,聂儿看见一个镶嵌各色颜色珠子的小托盘,她第一反映就是这个小玩意应该只有小女人喜欢,可是转念一想这样胡乱推测他似乎欠好,于是转脸不去纠结这么个小瓷器盘子。
她跟在罗修身边问:“你找我什么事?”
罗修从门口一直向内室走,脚下不停,手上也一直忙活,他松开腕扣解开手腕上的机械表,然后解开了衬衫的前两颗扣子,聂儿看他把外套挂好,把手表摆在抽屉里,接着最后又把那只发黑的银色指戒放在手表旁边合上抽屉。做好这些,他才回覆聂儿的问题:“不是我找你有事,而是你找我有事,不是吗?”
罗修坐在窗前的长椅看着她说话。
聂儿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也看着他,昏暗的灯光突然就有了一种影戏的质感,而罗修隐秘的气息,正切合禁制欲望的罗曼蒂克,他的脸色这次看起来像是正凡人的颜色,没有那么苍白无力,也不像第一次看见他时的冷气逼人。他是柔和的,温暖的。
聂儿站在那里局促,她对视面前的人,总是无力阻止他的目光,似乎他一眼就能看到她心底的想法,好的,欠好的,通通袒露在阳光底下被他审视。
罗修见她不说话,以为是他把她弄的紧张起来了,他伸手招呼她叫她已往坐下,“这边靠近暖气,会暖和一些。”
聂儿越发张皇,“我……其实不冷。”
罗修站起身,徐徐走到她身前,然后轻轻抚住她的手,“撒谎。”
这次他的手居然不是冰一样的温度,是温暖的手掌,覆在她手面,聂儿没听清他的话,接着就莫名其妙被他拉到长椅上和他一同坐下。
他摆正身姿道:“小孩子,说话不用含血喷人,你想跟我说什么大可以直说。”
聂儿不知什么时候腿上多了一条白色的绒毯,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玩着毯子道:“今天家里有客人。”
罗修沉静,“立室的。”
“你知道?”
“有关于你的,我都知道,所以你不用因为你怙恃的事回归立室。”
“你会告诉我吗?”
“虽然,如果你允许我不回去。”
“罗修!啊,歉仄,家主。”
“没关系,名字对于我只是个没有意义的代号。”
尽管他这么说,聂儿照旧觉得直呼他的台甫是对他的不尊重,另一个原因是她不想看见华年那皱起的眉头,似乎聂儿做了一件犯上作乱的事情。
聂儿继续说:“家主,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真相,我阿婆已经不在了,没有人能够告诉我怙恃的下落,我是想,如果他们去世了,那我今后以后也不再记挂不存在的两小我私家。”
“那如果他们还在,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以怎样的态度怎样的情绪面对他们。”
“那你为什么还坚持不确定的事情?”
“因为不想认可这个世界没有我的家人,我不想成为没有线的鹞子,那样会很寥寂,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罗修静静看着她,眼底里装满慰藉,“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成为你的家人,也可以成为牵住你的线。”
一听这话,聂儿愣了半天,“罗修,你知道我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家庭,有爸爸妈妈,有阿婆,有兄弟姐妹,我想做一个普通的,正常的女孩,我不要一辈子这样。”
罗修低下声音无奈:“恐怕不行。”
声音太低以至于聂儿基础没有听见一个字,“什么?”
“我问你非去不行吗?”
“我不知道他们告诉我的话是真是假,但是如果你告诉我……”
“你也不会相信。”罗修增补说。
因为被轻易揭穿,聂儿的脸通红,“我会信一点。”
罗修说的没错,聂儿不会相信一个晤面不凌驾三次,险些可以算是陌生人的他,况且,就连姨母是否真的委托他照顾她,聂儿也不敢轻易相信,她知道身边随处是凡人看不见的危险,她不能轻易放下戒备。
“那我说的,对你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有的有的,请你告诉我一些。”
“可以,条件是你乖乖高考,然后待在内地。”
“我……”
“做不到对吧?”
罗修长叹一口气,然后缄默沉静片刻说:“跟立室说好,高考后再去香港。”
“你不是说不让我去吗?”
“但是你非要去,我也没有措施。”
“你不告诉我他们的事情了?”
罗修:“等你到了那边,自己也可以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是让我自己去发现真相?”
“既然你对任何人说的都持怀疑态度,那不如你亲自挖掘真相。”
话到这里,两小我私家也没有什么好谈的,聂儿准备起身告辞。
“聂儿。”
“什么?”
“另有一段时间就高考了,加油!”这么一个正经的人突然做了个加油的不正经手势,聂儿忍住笑。
“谢谢,那我就先走了。”
他比聂儿更快,打开门说:“我带你出去。”
“我可以自己走。”
“这里的路很庞大,当心迷路。”
阁楼外面是满天繁星,虫鸣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