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活该,本女人怎么又口快了?还好絮儿姐你在这儿,要否则白白叫这小子听去了咱们家的秘密。”
再恢复讲话时,张巨细姐轻拍着平坦的胸口,庆幸没咋咋呼呼地将所有秘密不设防线讲出去。
柳絮儿撇撇嘴,体现早已习惯。
这位爷次次都这么说,但每次尽是嘴巴没个把门。
别人只要一挖陷阱,她便会傻乎乎地往下跳,很少有例外。
就这样的性格,不经历一些妨害,张山能忍心放她出去才怪呢。
“刚刚我也是口快才问的……”
“怎么?郝令郎也要学那泼皮作风,凡事不认帐么?这样骗我家小姐,也不怕被老爷知晓了去,叫你悦目?”
明亮的眸子紧盯着郝白,直叫他心虚地把视线转向别处。
简直,他是醉翁之意。
知道张府各处部署与秘密,对他来说意义深远。
他父亲至今还在狱中,若不去张府各处“转转”,寻到些隐密案宗纪录,只怕是难有沉冤得雪之日。
“额,咱们他日再见!”
右脚斜挂一脚,将大布袋踢上肩膀,掂了掂重量,发现不外百斤上下。
郝白提起布袋就走。
像极了背着钱袋的偷窃者。
“噗嗤!”
张巨细姐捂着嘴巴,却是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絮儿姐,他好狼狈啊!”
柳絮儿神色稳定,柳眉微翘,双眼无波满是淡然,心中絮语道:“是啊,他现在像极了一年前的我,连查案的资格都没有……似乎一条狗。”
……
三月底,郝白获得张山的允诺,可以出府两日,购置需要的衣物及探看胞妹。
他没有着急衣物的事,而是一颗心挂在妹妹身上。
究竟血脉相连。
不知她过得好欠好。
……
西京城郊外。
有一桃园。
此处十里桃林。
极目远眺,粉红色的花瓣衬着鹅黄的花蕊,显得格外娇艳,一团团,一簇簇压满枝头,引来了无数的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尽情地忙碌着,大片的桃林映着向阳火红的余光,让人心醉。
这曾经是郝家工业的一部门。
可惜今日已然充公。
桃林旁有一气派大院,是为曾经的官家府邸,可惜早给封了,至今无人入住。
郝白再次驻足此处,嗅着十里桃香,看人间胜景,却是五味杂陈。
这儿因是公有,险些无人居住,所以唯有慈善之所才被允许修建。
这慈善之所即是他的邻居,一不大不小的尼姑庵,妹妹便寄养庵内,由一斋名叫溪航的老尼姑带在身侧,勉强给口饭吃。
快一个月了。
看起来不长,事实上他们两兄妹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两人从未划分凌驾三天。
尼姑庵名为谢桃庵,建在桃园脚下,牌匾亦是用桃木制成。
谢桃庵虽如其庵名,与十里桃林息息相关,但之所以取谢桃一名,本意却为闹市念书。
借桃花林打磨庵内门生脾性,身居红尘不为所动,得心静如水。
山中空旷,施展起阡陌渡如鱼得水,不用片刻便到了庵门前。
尼姑清修之地。
自是寂静一片。
可门前并膝呆坐的那个瘦弱女孩,却是平白把寂静换作了孤凉……
宽大的素白色道袍盖在她娇小的身体上有些格格不入。
洁白小脸未着半点颜色,素朴娇俏,如云长发披在身后,只用一细布条从中系上。
她呆呆地望着山上盛开的桃林,面上既无悲亦无喜。
一幕幕浮现脑海。
“兄长,山上花开地好美,你快别看儒书了,咱们去荡秋千吧!”
“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兄长你说我会变丑么?”
“娘亲说过,你是家里的希望,可从没说过我是家里的什么……”
“兄长,这奇异果父亲只从宫中带了一个回来,你……你吃吧!妹妹不喜欢吃这个!”
郝白自认从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这些回忆却让他泪目了。
“妹妹!”
他轻声召唤着。
她似乎听到了哥哥的声音,但郝岚习惯性地把这当成了幻觉,眼中的神彩一闪而逝。
“又白昼做梦了么?”
她自嘲道。
“妹妹!”
郝白的声音又近了许多,变地越发清晰。
真的是兄长!
郝岚猛然抬头,与郝白对视。
“兄长!”
随着一声喜悦至极的召唤,郝岚乳燕归巢般地跳进他怀里,像个八爪鱼,死死抓紧了不松开。
“妹妹还以为你嫌弃我,不要我了呢!自打咱们家被抄以后,岚儿就过得好不自在。
你不知道,昨晚我还梦见你和母亲另有父亲了,咱们一家四口完完整整的。
师太对岚儿很好,父亲被关后岚儿从未吃过饱饭,现在师太至少还能让我吃饱……”
一个月对她来说很久了,她有满腹的心事和郝白说。
说着说着脸色就好了许多,未展的眉毛也松开了禁锢,只是双手抱地更紧了。
抚着妹妹的额头,郝白微笑道:“兄长把你交给师太是我的差池,你大可以怪兄长不尽责。
不外你能吃饱饭,还得谢谢师太,知恩图报饮水思源,今后你从谢桃庵出去,别忘了这些膏泽。”
郝岚使劲颔首:“岚儿年纪不小,这些自然明白!”
“你照旧先待在谢桃庵,等什么时候兄长闲下来,再把你接走!”
“兄长,先别担忧岚儿,你在张府过得还好么,有没有不自在?”
从郝白身上跳下来,她握住他的手,有了许多挂虑。
“那有……你看看兄长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宝灵蜂蜜、长糕、龙参、冠鹿肉……”
两兄妹好不容易相聚,自然有数不完的心事要说。
清脆的笑声不时从郝岚的口中“迸发”出来,是近些年少有的欢悦。
远处桃林吞露着芬芳,纪录流失的时间,将详和寄送到了天边。
郝岚虽有十二三岁了,却依旧像个小追随一样,亦步赤趋地向郝白介绍着这一个月来桃园发生的一切。
尽管不痛不痒。
平静地听着,时不时插几句话,两人平平淡淡地续着曾经难有的清闲。
时间慢慢已往。
已是一个时辰流逝。
“兄长你什么时候回张府啊?”郝岚仰起头,追问道。
郝白笑道:“这个不急,先在外面住一晚再回。”
“今晚你和我一起睡吧!”
“嗯?都这么大个女人了,你也不羞么?不行!”
郝白马上额头冒汗。
“以前又不是没睡过!”
“你还说……”
“额……师太回来了!”
顺着郝岚手指的偏向,一灰袍长袖肩背竹蒌的老迈婆婆映入眼帘。
她这是采野菜回来了。
溪航师太虽眼角堆满皱纹,不复从前韶华,从眉眼中却可以看出曾经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
她兀一看到郝白有些惊异,片刻后恢复正常,平和道:“你来了即是客,不嫌弃庵破的话,先进庵坐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