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仙者长辞

　　凭空吹起的萧瑟，弥漫空间的神觞。跳跃的沙石在相互间摩擦起伏，苍天不老峰上的孤寂转眼化作了凄凉。

　　是来自幽冥的悲悼，照旧岁月的俨然？

　　张喻收起了功力，皱起了眉头。

　　周苍也开始将兴奋隐藏，凝视前方的茫然。

　　周苍“能以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整个空间内的情绪，能以浮生沧桑转换神觞，这是岁月的力量，来者何人？”

　　只见云雾舒散，迷茫中走出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

　　雪白的长发，灰褐色的长袍，周身似有仙气流转，恰似那苍穹之上的得道仙人，恰似那终南山上的隐世仙翁。

　　周苍敬重一问“仙人？”

　　大长老笑了笑“哪里是什么仙人，只是个糟老头子而已。”

　　张喻抱拳施礼“大长老。”

　　大长老摸了摸雪白的髯毛，看着张喻连连颔首“少年老成，少年老成啊。”

　　能让大长老连夸两次，张喻乃是那史无前例的第一人。

　　大长老“小友可否把这次切磋的时机让给我？”

　　大长老说出‘小友’两个字，已然是将张喻高看，列入了同辈人看待。

　　“既然老前辈来了，小子又怎敢在老前辈面前班门弄斧，老前辈请。”张喻的话语很敬重，人也很知趣，向后徐徐退了两步。

　　实话而言，别说张喻的武功不及大长老，纵然张喻的武功凌驾了大长老，也该在大长老面前敬重些。前辈就如同尊长，身为后生，又怎能在尊长面前狂妄无礼？

　　大长老点了颔首，看向了斩武星魁周苍“东瀛来的武者，不知你是为了什么而比斗？”

　　周苍直言不讳“我想提升自己的武道，甚至逾越现有的境界。”

　　大长老追忆往昔“武道，这两个字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如今我已是迟暮之年，可我也想最后再任性一次，由我来做你的对手如何？”

　　周苍不解“老先生此言何意？”

　　大长老“凡命有天定，而我的大限将至，我需要给我的小丫头最后做个模范。说实话，若我大限未至，我也未必会来此地。一生沉浮起落，如浮萍，如灰尘，如今我也九十七的高龄，看似生机不减，实际阴冥早近，我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个小丫头而已。”

　　大长老的意思很简朴，他要最后为这武林，最后为这江湖做一件事，但他不是为了这武林，更不是为了这江湖，只是为了凌小仙。其一能为凌小仙最后做一次模范，其二等自己身陨后，余威犹在，也可让整个江湖不敢为难于凌小仙。

　　英雄已经厌倦了英雄的称谓，此时的他并不是什么英雄，他只是个呵护小丫头的太爷爷。

　　周苍缄默沉静了，张喻也缄默沉静了。

　　大长老“年龄越来越大，忌惮也越来越多，年轻时的英雄梦早就被一点点消磨，如今只是想着如何走得宁静些，想着自己走后也能少些牵挂，这一点私心在众生面前，或许很可笑吧。”

　　莫说众生不知道，纵然众生知道，也没有人会笑，也没有人拥有讥笑他的资格。大长老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早就看透一切的他，厌倦了纷争，厌倦了江湖，是厌倦了，就连生死也早就看淡了。

　　周苍向大长老微微鞠躬“还请老先生见教。”

　　大长老“不急，北面有一片不夜海，不妨去那一战。”

　　周苍颔首“老先生请！”

　　大长老笑了笑“何须那么客气，在武道面前，不分领土，不分门第，也不分长幼，小友不妨一同前去。”

　　张喻施礼“多谢老前辈，小子这就随两位前去，见一见这一战，或许还能在观战中有所感悟。”

　　三人借助缠绕在苍天不老峰上的云雾遮掩离去，并没有惊动下方的众人。

　　这一战，波涛汹涌，海浪重叠，绝对算得上是惊世一战、旷世一战，可这一战的观众只有张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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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天不老峰下。

　　不知是谁获得的第一手消息，也不知是谁流传的第一手消息。虹教大长老战胜了那斩武星魁周苍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也就几十个呼吸的时间，数万期待的人都开始沸腾起来，欢呼雀跃。

　　事件的真实情况其实是张喻观战回来后，再次返回了人群中流传出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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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日，斩武星魁周苍向整其中原武林宣告收回只身挑战中原武林的话，开始返回东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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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啊，一直盘旋在江湖上空的阴霾开始逐渐消散褪去，晨曦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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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虹教大长老羽化飞升、与世长辞，临终前只对凌小仙说了句“小丫头，生死本就是天命，太爷爷该走了，你也该长大了。”

　　虹教有七大分舵，上万教众，在送别大长老的那一天都来了。武当的也来了，少林的也来了，墨辞阁的也来了，奉君门的也来了，青仙谷的也来了……

　　所有送此外人加起来，已经远超十万之数！

　　张喻、司徒若曦、叶南歌、孙豫横、沈霄、舒雨彤六人也离开了晨曦谷前来虹教送别。

　　随着凌小仙一步一步走上飞升台，十万人屏住了呼吸，随着凌小仙将大长老的骨灰撒入大海，各处泛起了哀嚎！

　　哀嚎平息后，就是十万人的默哀。

　　默哀，一代武仙的离世。

　　默哀，一位大能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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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穿上锦绣白虎缎，再次戴上玉勉红纹冠，再次束起流金聚义披，再次坐上了虹教教主之座。

　　凌小仙看着下方跪着的七个分舵舵主、数十个执事长老，她很清楚，以后的路，没有太爷爷了，她必须要振作起来，她必须要成熟起来。

　　“太爷爷，我没有逃避虹教教主的位置，我会抓紧手中的权印，让虹教走向富贵。”

　　有一天。

　　处置惩罚完了教中事务，凌小仙走到了海边，身后只追随着两个小丫鬟。

　　小天官杜兴孤身一人徐徐泛起在了海滩上，走到了凌小仙身旁。

　　凌小仙问“你等了我多久？”

　　杜兴摸了摸头“虹教正在进行整顿，我进不去，我也知道你很忙，所以只能在虹教外等了两天。”

　　凌小仙又问“你尊长们不是不给你出门吗？”

　　杜兴欠美意思地小声开口“所以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凌小仙没有笑，她直视杜兴，问道“从来不敢忤逆尊长的你，居然敢逃出来，为的是什么？”

　　杜兴面对凌小仙的询问，紧张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太爷爷离开了，怕你伤心难受，所以想来慰藉你、逗你开心，那怕是你打我骂我，我也愿意。”

　　凌小仙看着眼前的笨小子，摇了摇头“我不会再任性了，也不需要任何慰藉，我已经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置惩罚，你早些回去吧，莫让你的尊长们担忧。”

　　看着凌小仙转身一步步走远，杜兴终于鼓足勇气大叫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想一直陪着你，资助你，因为我喜欢你！”

　　话语说完，杜兴的双脸就变得通红。

　　凌小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远远看着杜兴那羞愧到无地自容的身影，明知故问“你刚刚说什么？”

　　杜兴遥遥看着凌小仙，明明羞涩的他居然再次鼓足勇气喊道“凌小仙，我喜欢你！”

　　凌小仙终于笑了，她也大叫道“喜欢我还不快跟上，你想把我弄丢吗？”

　　杜兴马上兴喜，拔腿就朝凌小仙的偏向飞驰。

　　两人同行后，杜兴多次想伸手却都犹豫不决，凌小仙看不下去，直接牵起了他的手说道“抓紧我，就不要再松开。”

　　杜兴连连颔首“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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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谷。

　　叶南歌诉苦道“老大，我们又要收拾工具去哪里呀？”

　　沈霄“我也想问。”

　　舒雨彤“对呀，我们加入完虹教的葬礼才回来两天，现在是要去哪呀？”

　　孙豫横也有疑问，但他已经不必开口，有三小我私家问了，他只需要听答案就可以。

　　司徒若曦则在屋内午睡，并没有出来。

　　张喻神秘兮兮地说到“我们去接另一位晨曦谷的家人，至于是谁我暂且不说。”

　　舒雨彤“是男照旧女？”

　　张喻“是个小僧人，在我被朝廷追杀重伤时，是他和他的父亲救了我，并收留了我。我离开时曾对他允许过，等我找到了若曦，等我有了一个稳定的居所，我就会去接他和他的父亲前来同住。”

　　孙豫横终于插口了“小僧人？那是有多小？”

　　张喻“我被朝廷追杀时才十多岁，他和我同龄，只是其时他一直称谓我为小施主，我就一直叫他小僧人。”

　　叶南歌“人多热闹，我们明天早上就出发。”

　　孤寂的沈霄此时也已经敞开了心扉，也已将晨曦谷当成了自己家，于是向张喻问道“不用留下人守家吗？”

　　张喻笑了笑“有家人，到哪里都是家，如果回来时这里不属于我们了，那我们就重新找过。”

　　张喻的笑容照旧那么特别，带着温暖，带来希望。

　　每次看到这个笑容，沈霄都不会疲倦。于是他对张喻说道“不如我也叫你老大吧，这样顺口些。”

　　张喻“沈霄兄，你的年龄比我大，叫我老大会很亏的哦。”

　　旁边的孙豫横搭话“那有什么，我年龄比你们都大，我也叫你老大，亲近。”

　　舒雨彤打趣道“这下好了，张喻成为咱们的老大，以后小事大事都可以找张喻解决，够他忙的。”

　　在众人欢声笑语之际，司徒若曦揉着朦胧睡眼，像小猫咪一般懒洋洋地推开房门走到了院子内。她看着院子内说笑的五人，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