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卯儿带着花天麟赶到萧婷身边时,萧婷的双袖固全然成了血红色,声音也变得极其沙哑。
萧婷虽明知自己是在做无用功,却依然用力敲打着那道纹丝不动的大铁门,依然拼命的喊着“月君姐姐”。就似乎为她先前对王月君的所有无礼,都要用这一敲一喊来致歉。
况且她刚刚虽大部门时间是晕已往的,至少也能明白,王月君都是为了救她,这才落入了花太平的陷阱之中。
而设下陷阱的花太平,却是利用她的回护之心,反而乘机挟她为质,算计了王月君。
所以她如此伤害自己,显然也是在恼恨先前“有眼无珠”的自己,恼恨自己为什么要深爱花太平,更恼恨自己为什么会敌视王月君。
但白卯儿终于照旧抓住了萧婷的手,对着萧婷摇了摇头,显是在告诉这个妹妹,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一旁的花天麟虽不知该如何作声,却将自己臂上华贵的内袖给撕了下来,递给了白卯儿,好教白卯儿替萧婷简朴的包扎一下。
二人虽还没询问过萧婷发生了何事,但见此情形,虽然也能猜到个或许了。
原来白卯儿虽依大姐付托,本在注意不让花家庄人靠近主院,便任由萧婷却跑了进去。岂料花太平竟突然以萧婷为质,要挟王月君跟他前往某处,白卯儿当也顾不得看守院门,赶忙便跑到了大姐身旁,只将那干庄人留给吴小刚和花云海兄弟来注意。
而心系萧婷的花天麟,更是立即随着白卯儿一并冲了已往。
只是挟持住萧婷的花太平虽没体现白卯儿和花天麟能否一同跟去,但当王月君看到花太平屋中密道模样时,虽然便付托白卯儿带着花天麟在入口处等她。
在这种她自己也无法保证绝对宁静的密道中,倘若认真发生了紧急情况,白卯儿能否自保都尚未可知,花天麟更只有添麻烦的份。
所以白卯儿虽担忧大姐,花天麟虽担忧萧婷,终究照旧乖乖等在了密道前。
但当萧婷拼命敲打大铁门的巨响以及她不停叫唤“月君姐姐”的哭喊声传到密道之外时,莫说花天麟,白卯儿都站不住了,终于照旧拉着花天麟便冲进了密道。
只是白卯儿虽心系大姐而冲到了这大铁门前,当她看到萧婷拼命的伤害自己的模样时,却立即又冷静了下来。
因为那即是她曾经有过的模样。
“伤害自己,是最无用的自责。”白卯儿一面用花天麟的内袖替萧婷包扎好双手,一面看着萧婷的脸,温柔的说道:“如果认真痛恨自己的错误,那么妹妹就该好生想想,自己还能怎么来弥补。”
这虽然即是王月君曾对白卯儿说过的话,但此时白卯儿转述给萧婷听,只不外是希望萧婷别再继续伤害自己而已。
究竟萧婷最多不外是不应回护自己谬爱的表哥而已,但这比起曾经为虎作伥的白卯儿自己,实在连“错误”都说不上,就更没有什么“弥补”可言了。
但萧婷却似乎真的想起什么似的,颔首说道:“姐姐说的对,说不定那个地方,就能够帮到月君姐姐!”
……
“花庄主这回、是想和月君较量龟息之法吗?”
铁屋之中,王月君仍旧站在刚刚掷出萧婷的地方,不禁摇头说道。
原来王月君再次仔细审察了四周和屋顶,发现除了刚刚合上的大铁门外,整个屋子都是十全十美的“大铁匣”,此时铁门既已完全闭合,屋中再无通气之处,若之后再无变化,里面的人终难免窒息而死。倘若花太平自己还想获救,那虽然就只能等着王月君先行窒息,之后再打开铁门了。
花太平虽然明白王月君的意思,摇了摇头,说道:“太平本就不是仙子对手,负伤后就更不行能同仙子较量。所以此门一关上,就绝对无法再打开,仙子虽然出不去,太平却也要和仙子同穴而眠了。”他顿了顿,突然又诡异的笑道:“但太平说的也有可能是假话,不如仙子就此取了太平性命,再来找寻这个开门的机关,就算这机关认真不存在,仙子也可多坚持一阵,说不定便会有什么转机。”
那时的人们虽然不会对“耗氧量”这一看法有具体的认知,却也知道两小我私家会比一小我私家更快窒息,因此花太平便提醒王月君,就算大铁门认真无法打开,若是杀了自己,她照旧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但王月君却也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个须要。以你负伤之身,这条后路确实毫无意义。”她顿了顿,又微微苦笑道:“至于庄主说的‘多坚持一阵’,也不外是弥留挣扎,我又何苦为此动手杀人。”
“就算是我这样的莠民,仙子也不愿意动手吗?”花太平也苦笑道。
“不管是什么样的莠民,都不应由我来处置。”王月君正色说道,“否则我就犯了和天白令郎同样的错误。”
花太平点了颔首,这话如果是旁人说出来,他只会当那人是在沽名钓誉、侃侃而谈,但若是王月君说出来,他虽然不能不信——素曜仙子名震江湖多年,其破获的凶案、擒下的贼人皆不行胜数,却从没听说其手上坏过一条人命。
只是花太平又不禁好奇的问道:“但若是杀了我便能转危为安,又或者白小侠和吴小侠遇上危险,仙子只有杀掉恶人才气相救,那仙子还会不动手吗?”
王月君沉思半晌,终于摇头说道:“这我无法回覆你。”她叹了口气,又说道:“这种事只有在最后时刻才会知道,可我到目前为止却还没遇到过。”
……
时间就这么慢慢的已往,王月君虽已运起龟息之法,终于也徐徐觉得呼吸不顺了起来。
这究竟只是个十丈见方不到的“大铁匣”,无论再怎么“节省”,里面的氧气也终会很快用尽。
王月君不禁在想,她是不是真该下手杀了花太平。
这虽然不是指她刚刚已被关在这铁屋后再下手,而是指她先前和花太平交手之时,那一掌就直接取了花太平性命。
王月君虽不愿杀人,但真到了自己生死关头,终是难免会泛起盘算的心思。
但王月君虽或许有些忏悔,其时却终究不能那么做。
其实王月君这辈子并不是没杀过人,但她唯一杀人的那次,便已使她痛恨至今。
就算是当今生死之际,曾经那番痛恨,却也比此时这零星半点的忏悔要大得多。
所以王月君也绝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此时屋中十几盏的烛台也早已熄灭,只有铁牢边的木柜上,一粒拳头般巨细的夜明珠还散发着微光。王月君借着微光,不禁又看了看花太平,只见他更已是涨得满脸通红,连气都喘不外来了。
但就是这副模样的花太平,竟然勉强站起身子,走到远处的铁墙边,恰似要捣兴起什么来。
难道那里会有一道暗门,而花太平是想乘她不注意时逃出去?
但王月君却知道那地方并没有什么暗门。她先前既已看出这铁屋的锻铸方式,就知道这铁屋基础无法开出暗门来。
“仙子,就算我是‘他们’的人,你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对吧?”花太平突然回过头看了看王月君,十分艰难的说道。
王月君点了颔首,说道:“你可以放心,就算我死在了这儿,卯儿和小刚也绝不会迁怒于花家,故意将此事声张出去。”
花太平点了颔首,他虽也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却又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我能早些遇上你,该多好。”他一面转头,又一面颇为悲悼的说道:“就算只是早上半年,那次我若能发现你,也许就不会落得这个结果了。”
花太平说的虽然是指王月君半年前扮作寻凡人来万花庄为他接任“庆贺”,他却没能认出王月君的那件事。但花太平为何突然在此时提及此事,王月君一下也没能想明白。
就在王月君用那已逐渐感应昏沉的脑袋思索花太平此言何意之时,只见花太平的手却突然往铁墙上重重一拍。
只听“呯”的一声巨响,一大片浓烟立即便向王月君卷来。但当这片浓烟真卷到时,王月君反倒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再等浓烟散去,王月君借着微光看时,花太平先前所在之处的铁壁,连同花太平本人早已不见。
这铁屋虽没有暗门,却可以用火药炸出一道暗门来。
只是这足已炸开如此厚重铁壁的火药,虽然也使站在近前的花太平化作了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