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爷爷！”余千粟爽朗地喊着。

　　“哎哟……”卧房里传来一声呻吟。“小米粒儿，你终于来啦！快进来让爷爷看看！”

　　“爷爷……”余千粟兴冲冲跑着进了卧房，却见余老板躺在床上，心里一咯噔。

　　“老余今早起身闪着腰了……”书佳期跟在后头解释。

　　书佳期让爷孙俩好生叙旧，自个儿回了房接着看起早晨未看完的书册。

　　“哇，书呆子！”书佳期看着正入迷，没感受到有人走近。这下一个脑袋从桌前的窗子外面探出来，还这般高声，他着实被吓了一大跳，连着凳子往后翻了下去。

　　绝不意外，惹得余千粟哈哈大笑。

　　余千粟倒是绝不客气，从外头绕进了书佳期的房间，站在书案边饶有兴趣地看着。

　　“余女人……”书佳期摸着摔疼的地方。

　　“叫千粟。”余千粟笑着说道，“余粮千粟，我娘给取的名儿，吃好喝好，样样好。”

　　“好名字，好名字。”书佳期赞扬。

　　“你的名字怎么写？”余千粟问。

　　书佳期提笔，在用废了的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啧，文绉绉的名字。”余千粟撇了撇嘴，笑着看书佳期。“照旧书呆子好，顺口。”说罢，十分豪爽地拍了拍书佳期的胳膊。“走，带我去镇子上瞧瞧。”

　　“好……”

　　“快走。”书佳期话音刚落下，余千粟敦促道，在后面将他推出了房门。“书呆子，今晚的月亮一定很圆，咱这会儿出去，回来给爷爷带点吃的，然后你陪我看月亮。”

　　书佳期下意识应答下来，这明白今天才认识，为何与这女人却觉得故友重逢？不及他仔细琢磨，余千粟心急火燎，直直把他推出了家门外。

　　那次，由于余老板闪着腰，余千粟改变了原先待上一个月就回去的行程。给生死园中怙恃写了书信，让他俩来这和余老板一起过年节。

　　“过了年，你们把这小子一起带回去，让他加入生死园的术士考核。”年夜饭桌上，余老板说了这么一嘴。

　　“老余……”

　　“好啊好啊，书呆子，你和我们回去。”余千粟听着喜上眉梢。“顺便，给我做个夫婿。”

　　“小米。”千粟母亲拍了拍她的头，宠溺地说着，“女孩子家，没羞没臊。”

　　“嘻嘻。”余千粟不以为然，自顾笑着。

　　书佳期听罢脸红到脖子根儿。

　　“真是被我们宠坏了。”千粟母亲说道。

　　“我倒觉得咱小米有我风度。”千粟父亲夸赞，对着书佳期说。“小米喜欢你，你定是好儿郎，你要也喜畛刿家小米，亲上加亲，最好不外。”千粟父亲爽性。

　　“你们眼里可另有我这一家之主？”余老板不乐意。“我孙婿这么好当？没入园免谈，入了室可以考虑。”余老板摆起了架子。

　　“书呆子，你快体现体现呀。”余千粟怂恿。

　　千粟母亲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我一定可以。”书佳期手中拳头紧握，下了决心。说罢，抬眼对上余千粟的目光，见她看着自己笑，不由地也露出了笑容。

　　三位尊长见势，于这团圆夜，又添一贺喜事，纷纷眉眼笑开了花。

　　余老板听罢心中了然，这小子想做的事，那便定能成。

　　年节后，书佳期便随着余家三口一同回了生死园。

　　书佳期先前只见过余老板搪塞他的那些招数，以及余千粟那几招不成气候的木系术法，对术法自己并未有看法。路上，余氏伉俪对他简朴介绍了一些生死园的术法体系，以及术法与身体的适应性。智慧如他，立刻意识到，也并不是他想学什么便能学成什么的，还得需要些天赋。

　　余家三口将他带到山脚一处专门供想要拜入生死园之人居住的地方，名为“散居”，与管事门生交接二三，便离开了。

　　千粟看着手足无措的书佳期绝不掩饰地开怀大笑，最后体现自己住在位于山顶的尊实仓，他若没事可以偷偷去找她玩，她也会来找他。

　　每年生死园入门门生的考核部署在每年最后一个月的十五，因此书佳期还得在这等上一年。这一年中，每日都市有门生轮番来此处值守，各人尽可以向他们请教。此处另有书阁，供各人翻阅。每月月朔，各殿开放，允许各人在指定所在内旅行，其余时间，各人不能离开散居。

　　生死园入口隐秘，外来之人若是要寻着此处，也须得一些机缘，故此散居虽然人多，却也不到人满为患的水平。男女各一间通铺，尚可容下。

　　书佳期开始了在生死园的新生活。

　　于他而言，生死园里的一切都是陌生，所要学习的内容无穷尽，偶尔偷偷地跑出去与余千粟嬉笑打闹，日子一天天很快便已往。

　　那是月夕的前三天，余千粟趁着爹娘走往各殿，扔下手中活跑到散居找书佳期，让他务必在月夕那夜亥时将尽之时到尊实仓去找她。说是那时候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决不能错过。加之月夕那日，邱先生要在裕城大礼，多数门生当夜不会回来，他来找她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月夕那夜，来值守的门生很早便离了岗，预计是为了早些下山赶往裕城，生怕错过了邱先生的大礼。书佳期如往常那般阅读了书阁里的书册，估摸着时间，便往山上去。

　　一时兴起，他想和余千粟开个玩笑，没往尊实仓正门走，而是绕道，试图从侧边围墙外翻进去。他刚爬上一棵树，便听到院子内有人在说话。他赶忙躲到一处茂盛的枝干后面，通过漏洞往院中看去。

　　有人在尊实仓，余千粟唤此人“园主”，对他微笑作揖。此人即是骆方吧，书佳期想道，这么晚了还来尊实仓……

　　可……

　　那人抬手，瞬间电光火石，余千粟不及痛呼，便倒在了身后的谷堆之上。

　　书佳期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死命捂着自己的嘴，瞪大了双眼。

　　刹那间，那人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庭院，远处尊实仓主屋里又是火光交织。

　　随后，那人捧着灯盏从主屋里走了出来，走近余千粟倒下的那处谷堆，随手一抛。

　　火星抓着可燃物一路上蹿，整个尊实仓瞬间被吞入火海之中。

　　火光中，书佳期似乎看见那小我私家朝自己偏向看来，吓得脚下一软，跌在了地上，不敢痛呼，他一路往山脚跑去。

　　骆方在杀余千粟之时便感受不远处树上不太对劲，但今夜时间急遽，却不容他多想，一气呵成。做完一切，他往那处看去，却听见有什么工具落地的声音。可能是原先栖息此处的小猫小狗吧，他想罢，不敢多停留，回到了他的泰来殿。

　　书佳期片刻不停，一路从山顶跑到山脚，寻着生死园入口，直接跑出了生死园。

　　今夜，正如余千粟所说，大部门门生都不在园内，甚至连值守门生都在偷懒。他的离开，悄无声息。

　　来时路他依然记得，此处离小池镇并不太远，若是走得快一些，一天一夜便能到达。

　　从尊实仓那里跑走之时，他只有一个想法，他不想死，他不能死。眼下离开了生死园，又走了一个时辰，他才感受到悲愤。他宣泄般的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赶路。哭完却开始后怕，若适才骆方真的察觉到了他，眼下他这响动……

　　他开始感应恼怒，无比恼怒。

　　若他会一些招数，或许其时他能做一些什么，或许余伯伯他们便不会……。他早应该求着余老板教自己术法，死皮赖脸求着也好！想着，他忿忿地跑了起来。

　　绝望，无助，无措，内疚……所有欠好的情绪齐齐涌向他的心头，他恨！

　　一天一夜，跑不动了便开始走，走到后面麻木了，双脚凭着本能的意志向前迈步。待他进入余老板庭院中时，再也撑不住，直接扑在了地上，昏厥已往。

　　余老板是被这一声倒地的响动吵醒的，此时方入子时。看到这般的书佳期，余老板着实吓得不轻，跑去敲了医馆的大门，求来医师。

　　书佳期没有昏睡太久，仅三个时辰便醒了过来。他是从床上直接弹坐起来的，定了定神，视察了一下情况，知晓自己已回到了余老板之处，连滚带爬出了房门，寻找余老板身影。

　　这一夜余老板没有入睡，坐在葡萄架下，愁云满面。书佳期是随着自家儿子一家三口走的，他这般模样回来，那他们仨……。心神不宁，他在茶室外贴了通告，讲明今日歇业。

　　“老余，教我术法。”书佳期跌跌撞撞跪倒在余老板面前，开口即是这句话。

　　“……”余老板看着眼前的书佳期，瞳孔里流露出的神情，那是一小我私家绝望到极致后的淡漠。一时愣了神，他想开口问书佳期发生了什么，却畏惧知道那个答案。

　　“老余，教我术法。”书佳期继续说道。

　　“究竟……”余老板问不出口。

　　“他们……”书佳期的眼眶里马上涌出泪水，整小我私家在发抖。“被骆方杀了……”泣不成声。

　　余老板瞪大了双眼，大脑里那些千丝万缕的推测马上化作乌有。

　　为何……？他想不出任何理由。

　　“他……深夜去往尊实仓，千粟正向他问好，他一句话未说，便……”书佳期言语艰难，那一幕，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事后，他还纵火……”

　　余老板失了神，慢慢起了身，往屋子里走去。

　　片刻，他拿着一个木匣子走出来，走到书佳期面前蹲下，将木匣子递到书佳期面前。

　　“这是雪峰为我铸造的残崖，名唤虚怀。”余老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