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浩然正气

　　此时约莫巳时，云锦走在砾城大街上备受瞩目。一些人见着云锦，就像阎罗窟的弟兄们那般原地膜拜下来。白如昼从云锦背上下来，皱着眉不知所措。

　　“主子请您良辰府一叙。”一位男人与白如昼擦身而过，以仅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白如昼讶异，转身，那人已不见踪迹。

　　白如昼随着云锦继续往前走。

　　“主子请您良辰府一叙。”路过一家果摊儿，白如昼听见不知哪来的声音对他说道。

　　白如昼驻足，沉思片刻，向四下望去，找了一条不起眼的小道，往里边去。

　　“可是书盟主找在下？”白如昼对着空气说道。

　　“主子在良辰府恭候着您，请您务必贵寓一叙。”不知那边传来的声音说道。

　　“你知晓？”白如昼转身望着云锦。

　　云锦叫唤了一声。

　　“弑盟不徇私，他怎能帮我？”白如昼听罢，问道。

　　云锦又是叫唤一声。

　　“那且去看看。”白如昼妥协，翻身坐在云锦背上。

　　这回云锦片刻不停，出了砾城，寻着最近的门路便往平城去，白如昼加以御风术，约莫不到七日便能到达。

　　生死园泰来殿。

　　骆方将各殿召来泰来殿商议，万福殿邵寒蝉已死，便召了其入室大门生代为出席。

　　“辞旧迎新，”骆方说道，“就如昼差点含冤而死一事，骆某进行了深刻反思。”

　　众人颔首聆听。

　　“已往这一年，江湖事发众多。”骆方继续说道，“华清寺血案，中元之战，升宇搂掌门遇害一事，以及……”骆方扫视了一眼众人，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叶平素两眼。“近来江湖又谈起当年我生死园两位罪人。”

　　众人无甚反映。

　　“我思量，在这一系列事情中，我生死园难逃其责。”骆方背着手，“我骆某更要为这些事卖力，向江湖陪个不是。”

　　“诚如如昼拜师那夜所言，若骆某脱手，许多事或许不会发生。如昼所言虽指华清寺血案中书佳期绑走柳家千金一事，但骆某深知，在后续诸多事情中也是一样。”骆方轻轻叹了一口气。“骆某实属无奈。不瞒诸位，骆某前一阵在修习上出了一些岔子，中元之战又提早出关，故此有诸多未便。但如今，骆某法成，探得新境界，生死园定然不能再如原先那般处以被动之姿。”

　　“但我生死园也定不能不明不白就担了这件事。”骆方轻笑一声，“细想华清寺血案，弑盟杀了归一法师，书佳期绑走舞骨山庄柳樊家千金。这是这一年中诸多事件的开端。诸位可有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

　　众人思忖，未语。

　　“舞骨山庄确是在中元之战袖手旁观不说，”骆方继续说道，“那小丫头在远山村杀了人也是事实。”

　　众人纷纷错愕抬头。众人面面相觑。江湖传言柳家千金在远山村与弑盟为伍，还下手杀了升宇搂少主。这事他们未曾亲眼目睹，因此未便多言。可那日骆方却是亲自去了远山村，从他口中说出此事，便如同板上钉钉。

　　“先前，骆某让门生陈子安手刃这小丫头，可惜子放心慈手软，放了妖女一条生路。故此，他也被骆某处决了。”

　　众人骇然，心念怪不得近日再不得见陈子安。

　　“舞骨山庄杀了前去寻仇的升宇搂掌门，这小丫头自称姓雪。”骆方目光凛冽。“加之近来江湖对我生死园两位罪人多有议论……”骆方稍作停顿。“是否，太巧了？”

　　骆方背着手走来走去，众人眉头紧皱面面相觑，心中惊奇自然不用言说，但此时却是说什么都不太适合。当年二人一事牵扯王室，如今王室对此不行能毫无听闻。可王室对此并无干预干与，还因白如昼而对生死园下了诏书。王室如此举动是为何意，此间关系明眼人都能明白。

　　“为何中元之战，我们明明攻其不备，可他们却是料事如神？”骆方问众人。

　　“倘使……华清寺大典当夜，那小丫头是佯装被绑，这一切可都说得通了。”骆方继续说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外貌上书佳期绑走了那小丫头，看似身居危难，实则舞骨山庄与弑盟早已勾通一气。舞骨山庄外貌上借由多年远江湖而袖手旁观，实则里应外合，给我各派一个将计就计。而这一切是为何……？”骆方看了一眼众人。

　　“定是寻仇。”骆方下了结论。“这要怪骆某啊……”骆方长叹一声。“罪人之子，定要斩草除根。若当年骆某非心慈手软，杀了这小丫头，定不会有如今这般惨状。”

　　“因此，骆某恳请诸位。”骆偏向众人躬身拱手，“与骆某一起，为生死园，为江湖，为九龙，一战。”

　　众人各自心思。骆方所言若有其事，江湖传言虽不行信，但这诸多言论纷纷指向了同一种可能性，那么这可能性乍看便如同事实。舞骨山庄无论是早先歃血江湖，快意恩怨；照旧如今淡泊江湖，营商造福，都是整个九龙国人人赞美的德高望重的一派。故此这一年来舞骨山庄的举动甚是令江湖之人匪夷所思。可若，骆方所假设推论之事为真，那这一切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就变得顺其自然，理所应当。

　　应天成抱着胳膊不语，他向来不愿加入生死园与江湖中的那些事，于他看来，身为术士，全心全意为苍生谋福才是正道。他天生性格淡漠，虽与雪峰一同生长，二人之间那能数得出的交流险些都与铸造之术有关。即便如此，二人自小旦夕相处，雪峰为人飒爽朴实这一点他虽然知晓。当年雪峰被说叛国叛道，他找了许多几何人重复探询，才确认了自己并没听错。如今江湖传言以及雪丫头的种种事迹在他眼中似乎都讲明了当年一事中误会不少，若二人真是为人陷害，昭雪沉冤实则好事。在他看来，不管真相如何，也不管世人如何口舌，公正自在人心，何须再节外生枝。

　　中元之战，叶缓是与骆方一同去的良辰府，但蓝英回园之后，却听元祺说叶缓去了北边寻他。事后，她找叶缓问询良辰府战况，叶缓说书佳期并未对她动手，听闻北边有难，他还主动放走了叶缓。就这件事，蓝英心中对书佳期便多了几分纷歧样的情愫，说是谢谢，也是敬佩。至于舞骨山庄与那小丫头，邱月为人随和，生前二人虽称不上密友，闲时也多有走动。小丫头机巧聪颖，看着生动灵动，讨人喜欢。若说这样的小丫头设计了整个江湖，蓝英心中怎样也无法想象。

　　“园主圣明，我万福殿定当万死不辞。”邵寒蝉的大门生听罢立即赞同。

　　“还请园主三思。”叶平素拱手。

　　“师兄何意？”骆方面露不悦。

　　“万事万物顺其命理，有其归宿。此间天地，白云苍狗，不外一瞬尔耳。我生死园本居世外，不应对江湖纷争过多干预干与。”

　　“哦？师兄的意思是怪罪骆某涉世过深？”骆方眼中杀意尽露。当年即是这叶平素的规劝，他才放过了白如昼。先前他怀疑过白如昼破了涅槃，可白如昼自甘废尽修为功法也要来泰来殿，他便再不生疑。如今，白如昼在那般危难中都能死里逃生，还获得了龙柱之力，他不由地觉得自己似乎中了白如昼的计，而叶平素一定知晓。

　　“归一法师可是白死？”骆方冷言坚持，步步紧逼。

　　“庄周梦蝶，不若浮生。”叶平素眉眼尽是哀思。“冤冤相报无终止，勿再造杀孽。”叶平素言语中另有他指。

　　“师兄所言，骆某枉造杀孽。”骆方双手欲要抬起。

　　“园主！”应天成与蓝英见状拱手劝阻。

　　“园主，停手吧。”叶平素拱手，眼里是恳求。“无论是当年之事也好，照旧眼下……停下吧。”

　　骆方起手，术法直击叶平素。速度之快，非肉眼可见。

　　应天成与蓝英未曾想过骆方会因此动了杀念，一时瞪大双眼，杵在原地，不知所措。万福殿大门生哪见过这般情景，一时吓得失了重心，跌坐在地。

　　刹那间，叶平素起手御风为盾，虽未能完全挡下骆方五行转换的刀刃，心口处鲜血横流，却没有伤及基础。

　　“园主，忠言逆耳。”叶平素稳了稳身体，态度坚决。

　　“园主息怒，平素师弟全为一番美意。”蓝英拱手相劝。

　　“我等修习术法为何？”叶平素质问。他因失血过多，唇齿泛白，虚汗密布，双腿已在打颤。

　　“为这苍生。”骆方应答，眼神却是越渐冷冽。“师兄，你言当年之事，可认为骆某错了？”

　　“师兄师姐早已回去，当年之事无论对错都已往罢。”叶平素咬牙坚持。“既然园主当年心慈留了杉儿一命，不如……”

　　不等叶平素说完，骆方起手御火，叶平素瞬间灰飞烟灭。

　　万福殿大门生吓得就地晕厥，应天成与蓝英已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叶师兄确是宅心仁厚，可惜正邪不分，善恶莫辨，骆某实感痛心。”骆方语气平淡，若无其事。“华宣殿交由花问掌管，代骆某转达，切莫与他师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