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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不易岁

第九十八章 回首处

千秋不易岁 南宫令云 3653 2019-08-26 22:00:00

  却说越沧海,随着归无进了燕山,在山中没头没脑转了三日,终于觉出了些离奇。

  第四天快要午时,在两人今天第三次经过一棵被雷劈开的枯松时,沧海终于叫住了归无。

  “归兄,我们已经从这儿走了三次了。”他提醒抄着手在前面慢悠悠走着的归无,归无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归无收回目光,继续往前。

  沧海不明白他明知是错,还非要继续做下去是为了什么,直到这天下午,当沧海提着一只蛰伏中途饿醒了溜出洞来,运气欠好撞到他手里的野狐回到他们刚刚歇脚处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原因——归无的手臂上停了一只羽毛油亮的信鹰,一人一鹰正相互瞪着对方,归无空着的手悬停在鹰的身侧,鹰的羽毛炸开,一脸戒备地死死盯着归无。

  沧海将那只弥留的野狐放在一边,在山溪中洗了洗手,好奇地问:“归兄,你这是——”

  他话音响起的一瞬间,归无突然脱手,爽性地握住了鹰的脖子,然后飞快地抽走了绑在它腿上的竹筒,将它往空中一丢。信鹰发出一声不满的鸣叫,一振翅飞上了树梢,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下面。

  “天章终于回信了!”归无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心情,朝沧海晃了晃手中竹筒。沧海闻言眼睛一亮,几步走上前来,凑到归无身边同他一起看信。云锦在信中说他几日前山中采药时突遇暴雨,恰好碰上了千秋的坐骑赤焰骝,随着它找到了坠入洪流却侥幸被巨石救下的千秋,调治了这些时日,虽然身体已无大碍,但她左臂旧伤初愈,又添新伤,加上头部受到撞击,所以暂时还不能回到军中,让他们再等几天。

  沧海一看千秋受伤,心中焦急,问归无:“山中寒苦,千千若久居于此,或倒霉于恢复,归兄可有措施找到天章子道长居处,我好接她出山?”

  “寒苦?这你倒是可以放心,”归无勾了勾嘴角,做了个笑的模样,“天章就是自己受饿受冻,也绝不舍得委屈天秋半分。”说完,他还凉凉笑了一声:“这点倒是和你完全相反,像你这样的,我一般叫作——‘有恃无恐’。你当她永远都市在原地等着你?”

  自从庆云楼一事后,归无为师妹打行侠仗义,时不时会挖苦沧海一番,沧海自知理亏,也不反驳,他说什么都受着,只盼千秋知道了后心里能几多舒服一些,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归无见沧海仍旧和先前一样半句话都没有为自己分辩,倒是欠好再说他些什么,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不情愿地朝蹲在树上黑暗视察了半天的信鹰招招手。

  信鹰颇为不屑这人对它呼来喝去的态度,头一扬盘算了主意不想搭理他,归无摇了摇头,蹲下身从沧海捉来的野狐身上割下一块肉来,用匕首挑了举起来晃了晃。信鹰在云锦处吃的都是入冬前晒干的肉条,又硬又柴,得在热水中泡上一泡才气下咽,如今新鲜的肉块就在眼前,它也顾不得再和归无怄气,一展翅膀飞了下来,亲亲热热落在归无肩头,讨好地蹭了蹭他的侧脸。归无有些嫌弃地将肉送到它的喙边,它一口叼住狐肉,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等它吃完,归无抬手在它脑袋上一拍:“带路,去找天章。”

  吃人嘴短,这信鹰是千秋一手调教出来的,鬼灵精的样子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既然吃了归无给的肉,那归无再驱使它就容易得多了。信鹰欢快地鸣叫了一声,抖抖羽毛,飞上了林梢。

  “跟上!”归无提醒沧海,沧海连忙背起行囊紧随着他一头扎入寒林之中。

  两人随着信鹰一路穿过密林,翻过山丘,又走了小半天,终于来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下。

  “有阵法。”沧海一看四周景致,十分肯定地说道。归无点颔首,往前走了几步,他原本只是觉得布阵的手法有些熟悉,这么一试才发现,这阵法明白是在万重山大阵的基础上进行了改动才布下的,天下有这样能力的人,除了天章子云锦,还能有谁?云锦向来心慈,所以这个阵应当只是个有惊无险的疑阵,而非杀机四伏的杀阵。想到这里,归无转身示意沧海过来,没想到他一转身,竟看到沧海一手按着腰间横刀,戒备地望着一旁的树丛。

  树丛窸窸窣窣响了一阵,突然平地起了一阵狂风,夹杂着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归无瞳孔一缩,将麈尾一甩,也摆出了防御的架势。终于,那丛经冬犹绿的灌木剧烈地一阵发抖,然后一只白额吊睛猛虎咆哮着一跃而出,在两人面前站定后,压低前爪刨了刨地,朝他们低吼着。两人一虎坚持片刻,那虎突然仰天一声长啸,声音在空山之中盘旋回荡,震耳欲聋。但令人不解的是,猛虎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泛起时的排场也十足惊人,可它只是冲着归无与沧海发出威胁般的吼声,并没有扑上来撕咬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呵叱传来:“阿兽!莫要伤人!”

  “千千!”这声音越沧海再熟悉不外,他朝着来人又惊又喜地喊道。

  来的人正是失踪多日的桑千秋。猛虎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收敛了獠牙利爪,欢快地小跑到千秋身边,亲昵地蹭了蹭她垂在身侧的手背。这虎是她前天黄昏偶然在山中猎人的陷阱中救下来的,其时它身边另有一只乳毛未褪的幼虎,绕着被困的母亲一边转一边发出一声声哀嚎,千秋一时心软就放了它,未曾想这母虎颇通人性,竟就这样自发地守在了山中大阵入口,连着两天千秋同当归来察看阵法运转情况时都看到了它。

  现在,看到眼前这两个周身气势慑人,手中还拿着武器的陌生人,千秋下意识地挡在了母虎前面,生怕他们动手伤了这还带着幼崽的虎。就在这时,当归检查完毕阵法的一处关窍,顺着刚刚虎啸传来的偏向来找千秋,看到她正护着前日救出的母虎,再往劈面一看,叫道:“大师伯!”

  千秋一怔,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当归。当归小声说:“羽士装束那个,是师叔您的另一位同门师兄,子虚子道长,旁边那个我也不认得,但既然大师伯没说什么,就说明这人没有危险。师叔,快把剑收起来!”千秋收了剑,但是没有同归无二人打招呼,只是微微弯腰摘了当归背上的竹篓自己背上,一声不吭地转身上山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归无皱眉看着千秋的背影,问当归。

  当归犹豫了一下,想到云锦的嘱咐,终究照旧没说,纯良地笑了笑:“说是头碰到了山石,所以记不清事了,儿也不太清楚,大师伯照旧去问先生吧!”

  归无正有此意,颔首示意她带路,当归却没有依言行事,指了指沧海问:“不知这位郎君是?”

  “某乃大唐千秋卫中郎将越沧海,也是二娘的未婚夫婿,她多日未归,某心中忧虑,特来寻她。”沧海和和气气地向眼前才到他腰际的小娘子叉手一礼,说道。

  未婚夫婿?当归心中暗惊,她原本只是略有耳闻,没想到骤然见到了真人,马上警觉了起来,但碍于礼节,她也未便多言,认过了人后便默默地带路,领着两人来到了草庐。

  院中,千秋正弯腰将路边捡来的柴禾从竹篓中倒出,仔仔细细地码成一堆,一只幼虎正绕着她脚边转圈,时不时用一口还不太尖锐的乳牙扯一扯她的袍摆,而它的母亲则慵懒地侧卧在篱笆旁打起了盹。察觉到当归一行人走近,母虎撩了撩眼皮,打了个哈欠,继续闭目养神,沧海因着它这般太过通灵的举动多看了它一眼,不经意间发现它双眼下皮毛的花纹十分特别,像两团玄色的火焰一般。看着看着,母虎突然睁开眼,凶巴巴地朝他龇了龇牙,沧海轻嗤了一声,不再理会它,抬脚进了院子。

  “先生,您看谁来啦!”防风素来崇敬归无,一见他跟在当归后面走进院落,马上喜出望外,站起身来将手在身上一擦,扬声往书房喊了一嗓子。

  书房里传来工具落地的声音,千秋放下手中的柴禾,急急遽跑已往,沧海听到她语气亲昵地嗔怪了房中人一句,再想想刚刚她看着自己时那全然陌生的眼神,心头一阵失落。归无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慢悠悠走向书房,这时,千秋也已经扶着云锦走了出来,两边一照面,归无意味不明地冲云锦笑了一声。云锦垂下眼帘冒充没听到,恭顺地同他行了个礼,外交了几句,头微微往沧海站立的偏向一偏,笑问:“大师兄怎么还带了人来?不知这位是?”

  “豫州,越沧海。”听他叫归无大师兄,沧海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不等归无说话,就抢先一步答道。

  “幸会。”云锦笑眯眯地立掌一礼。

  “千千这些日子承蒙道长照料,”沧海说道,“我们这次来——”

  “你是想接她回去?”云锦打断了他的话,笑容不改,“可你有没有问过天秋的意见?”

  沧海将目光投向千秋,千秋同他对视一眼,突然试探着叫他:“阿帆?”

  她虽然忘记了许多事,但是童年的影象还在,刚刚在山下她见归越二人刀剑出鞘对上了那无心伤人的母虎,一时情急,并未仔细审察两人衣着样貌,现在终于有了时机,一看沧海长相,又听他自报姓名祖籍,立刻就认出了他。而越沧海这边,自从他惹恼了千秋后,就再也没听她叫过自己的乳名,现在突然听到,顿感受宠若惊,连忙笑着应了。

  沧海正准备劝她和自己一道离开,却听千秋紧接着说:“云郎在此,我哪也不去。”

  归无饶有兴味地扫了沧海一眼,点了颔首:“你身上有伤,多将养些时日也没什么欠好。”他又对云锦说道:“天章,你随我来。”

  “云郎……”千秋有些不安地叫了云锦一声,一伸手拉住了云锦的手腕。

  “天秋,越郎君不是你儿时旧识么?你去带他安置下来,我同大师兄说完话就来找你。别担忧,你若是不愿意,没人能将你从这儿带走。”云锦温声抚慰了她几句,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然后随着归无走了,留千秋和沧海二人相对而立,气氛尴尬。

  “千千,你到底怎么了?”沧海抬手想替千秋挽起鬓边垂落的发丝,却被她退却了一步避开。

  “阿帆,我虽然不记得这七年来的事情,但我们都已经大了,有些举动再做就不合适了。”她语气委婉,双手交握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洁净厚实的绵袍,沉静得让沧海感应莫名地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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