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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不易岁

第七十八章 引不发

千秋不易岁 南宫令云 3514 2019-07-22 22:00:00

  “兄长,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蝼蚁虽小,当其心合,亦不能小觑,否则,恐有倾覆之忧。”千秋听圣人话中似有轻蔑之意,连忙规劝。

  圣人可笑地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茶盏:“朕还未曾怪罪你,你倒来教训朕了。你带着一身又是伤又是毒的这一跑,连累得整个左金吾卫都挨了斥责,谢无咎的阿翁谢阁老这几日不知上了几多折子,弹劾你行事鲁莽兼向朕哭诉他们谢家世代忠心耿耿,就剩下谢无咎这么一棵独苗,要朕别降罚于谢无咎。二娘,算为兄求求你,伤好之前,别再做这样不告而此外事情了,让各人都牵肠挂肚,何苦呢?”

  千秋醒来后气力虽然恢复,但仍有些气虚体寒,捧着沧海塞到她怀中的手炉,灵巧颔首。她不是不识趣的人,自然知道圣人容忍的底线在那边,只要不越界,她的一些略显特此外行为圣人都是允许的,究竟她对外就是圣人的一把锋刃森寒的刀,若过于中规中矩,反而起不到震慑朝野的效果。

  果真,圣人见她态度软化,满意地笑了:“既然仙人在梦中说凤凰窠中的铜镜叫‘白水鉴’,原本就归你所有,那你就拿去,正好替朕照一照这满朝文武,免得朕错勘忠奸。”

  千秋正愁如何同圣人开口讨要白水鉴,他这么一说简直是正中下怀,当下举手加额,向圣人敬重一揖:“臣,谢圣人膏泽!”圣人又关切了她几句,起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她:“刚刚那刺客虽然送往大理寺,但你也别忘记派可信之人同审,宫里宫外,也是时候仔细清洗一番了。”

  圣人走后不久,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燕娘就来了,身后还随着四五个相貌清秀,看上去十分伶俐的小宫娥。燕娘将一只散发着淡淡药香的银香囊挂在千秋床边:“听闻二娘子醒来又受了惊吓,太后可心疼呢!特地叫人做了安神的香囊派婢子给您送来。”说着,她又伸手指了指那些小宫娥:“还拨了些做事麻利,口风又紧的宫女来帮着照料您的起居,您可要快些好起来,无论是桑家,照旧朝廷,眼下都离不了您哪!”千秋受宠若惊,忙连声致谢。

  送走了燕娘,千秋盯着那徐徐冒出袅袅轻烟的银香囊,问沧海:“阿帆,你说,阿娘葬礼那天,何广会来吗?”

  “何广?因为他姓何,你就如此肯定是他么?”沧海反问。

  “师兄,帮我做件事吧。”千秋突然叫了声归无。

  归无走到床边站定,没有说话,但他和千秋数年默契,纵然他不说话,千秋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说,我一定替你办成。

  千秋勾了勾唇,低声道:“桑府我的卧房,西南角装书轴的藤箱后,有工具需要你为我取来。不要惊动旁人,连我阿兄也不行。”

  并不问千秋让他取什么,归无轻轻一颔首,捋了捋玉麈尾,将一枚刻着“大吉”的竹签放在千秋掌心,然后朝殿门走去。

  “师兄,早些回来!”千秋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归无脚步略顿了顿,没有转头。

  “你和归兄倒是好默契。”看着师兄妹二人的互动,沧海在一旁酸溜溜地说道。

  千秋一扬眉,抬手在脸前装模作样地扇了扇:“这是哪儿的醋坛子打翻了?阿濛,快往炉子里添些香料!”沧海磨了磨牙,抬手往她面颊伸来,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力道却格外轻柔:“就知道气我,没心肝的。”

  “阿帆,多谢你。”千秋突然收起了玩笑之色,认真地对越沧海道了声谢。见他呆住,千秋也没有叫他,以手支颐,饶有兴趣地鉴赏着眼前人难得一见的呆愣心情。

  转眼又一天已往,这一日正好是自游侠儿大闹桑府起的第四天,一大早,开化坊中有十余户人家一同向万年县报案,说家中有青年儿郎失踪,官衙一问日期,他们均是在前三日之内出的家门,然后一去不返,再一查年纪,都在二十五六岁。万年县长史觉出了差池,于是跑去查阅了万年县的户籍簿子,果真发现这十几桩失踪案都与近来风浪不停的桑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大郎桑远生于旧历十三年,今年恰好二十六岁,和失踪的人年纪相仿。但据不良人汇报,桑远自四天前妹妹桑千秋被圣人派左监门卫接走后一直未曾出府,所以幸免于难,成为了开化坊原住民中唯一一个没有失踪的青年郎君。至于和他差不多大的程蘭和薛谨,这两人收支都带着大批伴当部曲,明晃晃的玉兔和奔马家徽代表着怎样的显赫家世,任谁只要不是眼睛出了问题都不会认错。

  如此一来,事情的脉络就十分清晰了——有一伙歹人潜入了开化坊,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劫走了三天中所有独自一人出门的青年们,而桑远这些时日一直在府中忙着打点母亲丧事和抚慰丧命的下人们的亲属,一应需要外出的事情都交给了来资助的程氏和薛氏兄弟们,至于这是不是偶然,一问桑远便知。

  不等长史去寻桑远问话,午时刚过,新昌坊就有人在一座废宅中发现了整整一十六具男尸,经过辨认,确定正是开化坊失踪的一众青年,此案立刻震惊了整座安京城,万年县令不敢擅作决断,急遽上报京兆府,黄昏时分,京兆尹的奏折就送到了圣人案头。

  圣人这一日在马贵妃处用了午食,听了吴各人弹的琵琶,心情正好的时候看到了这本奏折,马上勃然震怒。他下旨紧急调集除桑千秋、越沧海、归无之外全部千秋卫将士,兵分两路,一半戍守皇宫,另一半严密护卫桑府并开化坊全坊。

  “圣人,臣有理由怀疑,这是一场针对桑家的早有预谋的屠杀。死在新昌坊的十六名黎民死亡时间有先有后,结合失踪的时间来看,应该是凶手发现不是要抓的人后灭了口。这些人手眼通天,甚至还能两次派人无声无息潜入皇宫之中谋刺桑上将军,就连她的贴身侍女都被这些人用其失散多年的孪生妹妹掉了包。若非多年筹谋,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如此频繁地提倡次次凶险的刺杀行动?眼下,如果不能尽快引出主使者,平息安京城中骚乱,等过一阵,各国使节就要入京进献贡品,礼部也要开始准备年末诸多事情,到那时,恐怕会有损我大唐颜面哪!”

  紫宸殿中,大理寺卿程奉孝与圣人相对而坐,面色如出一辙地凝重。事发之后,程奉孝立刻入宫面圣,将侄儿程蘭程英告诉他的一些万年县视察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一一说了,君臣二人一合计,事情的泉源怕是还在桑氏兄妹身上。七年前桑安甫兄弟相继去世后,桑家一直平安无事,直到最近,尤其是这次千秋凯旋之后,幕后之人应该是感受到了桑氏兄妹二人对他的威胁,这才冒着巨大风险频频脱手。

  “他们兄妹手上一定掌握了什么秘密,”圣人蹙眉,“说欠好还和当年越家的案子有关系,所以他们已经从无关紧要的人酿成了唯一的证人,故而那些人才要杀之尔后快。”

  “程卿,你回到大理寺,抓紧审问出桑上将军侍女的下落,若还在世,用最快速度找到她!”

  “唯。”

  程奉孝走后,圣人左思右想,急召桑远入宫,然而,面对圣人的询问,他也是满腹疑惑。最后,桑远突然记起归无之前问他的问题,道:“圣人不妨去问二娘,先考生前最是疼爱她,如果这世上他还会对谁推心置腹毫无保留,除了先妣外,就只剩下二娘了。”

  “朕知道了,府中事多,你最近千万谨慎些,安京城,也太乱了,”圣人站起身,问道,“朕去问问二娘关于你们父亲的事,你要一起吗?”

  桑远总是奈何不得从小就热衷藏一些小秘密的妹妹千秋,他也对父亲的遗物和遗嘱十分好奇,遂点了颔首,随着圣人一道去了凯风殿。君臣二人先见过太后,然后直奔偏殿而来。千秋现在正跟再一次被迫入宫的程好讨论着近来诸多事件的关联,忽听门外通传说圣人到了,两人停下了攀谈,向圣人见礼。千秋眼尖,一下就发现了跟在圣人背后的桑远,心里便有了推测。

  果真,刚刚坐定,圣人就开口问起了桑安甫的事。千秋瞥了一眼兄长,桑远朝她耸了耸肩,她收回视线,感应有些头疼——她并不想提及父亲,那是她心上一道久治不愈的伤口。但圣人既然问起,她就不得不回覆,想了想,她照旧决定尽情宣露:“先考确实留下了些文书信件,但是目前还藏在稳妥处,儿还未及取出。”她隐瞒了已经托归无去她卧房暗室寻找那些书信的事,生怕圣人说出令她销毁那些她未及细读的真相的话来。

  “兄长若是着急,千秋今日已经好了许多,这就回府去取了来,好叫兄长过目。”千秋试探着说道。

  圣人摆摆手,驳回了她的提议:“不急在这一时,你母亲头七,你身为女儿,肯定是要回家的,到时候再说也不为迟。况且,孙药王说你现在需要卧床七日恢复元气,来回奔忙最是劳神,有朕在,安京城一时半刻还不至于有倾覆之祸。”千秋闻言松了口气,她比谁都更想知道,当年父亲到底掌握了什么秘辛,越世伯和她叔父的死背后的推手到底是什么人,以及血洗桑府的游侠儿是什么人所雇佣,这一个个极重的疑问压得她险些透不外气来。

  她如果想好好地活下去,这些疑团必须解开。

  圣人还要处置惩罚新昌坊抛尸案的后续事宜,并未久留,家中丧事还没准备妥当,且桑远不像越沧海和归无那样隶属于可以自由收支皇廷的千秋卫,也不能在这里多待,瞪了一眼从不让自己省心的妹妹一眼,追随圣人急遽离开了偏殿。

  归无似乎笃定了千秋不会贸然将暗室中藏的工具交出去,也算准了圣人来问千秋的时间,恰好避过了他们,在圣人回到紫宸殿后,归无才施施然归来。

  千秋从他手中接过装有信札的锦囊,脸上有些犹豫,她知道,打开这锦囊,安京城很可能就会立刻掀起一场风暴,这场风暴将以她、以沧海、以桑越两家为中心,是真相明白,照旧引火烧身,现在还难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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