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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不易岁

第七十六章 知我者

千秋不易岁 南宫令云 3239 2019-07-20 22:00:00

  左金吾卫那一日放走了被尚药局和孙药王重复嘱咐应当卧床休养的桑千秋,圣人得知后将左金吾卫上将军和将军叫到紫宸殿狠狠斥责了一顿,所以,这一次千秋再次回到凯风殿,发现殿外守卫比先前多了一倍。她躺得无聊,偶尔想要探头看看窗外,偏偏她每次一扭头,都能正好对上沧海面无心情的俊脸,她正是心虚的时候,屡屡被沧海吓到打了个哆嗦,赶忙挪开视线。

  沧海一直认为当年的不告而别错在自己,亏欠了千秋良多,故此自从两人再次相遇,诸多误会解除后,他就再也没舍得对她摆过脸色,如这般照旧头一遭,就连程好也觉得稀奇,平静地缩在一旁悄悄视察两人,心中暗道未来千万不要找个像沧海这样板起脸能吓死人的郎君结婚。

  这边凯风殿偏殿中气氛古里离奇,那边紫宸殿连着三天每天都能接到由千秋卫长史秦细细递上的密奏,桑府四周总是有人有意无意地往府中窥视,但是如今桑府住有程薛二家的郎君,每日的采买又都是薛家的精锐部曲卖力,口风严且武功高,桑远更是一步未曾迈出过大门。三天已往,竟没有一丝一毫消息漏出。而与此同时,位于桑府所在开化坊以南安仁坊的庄府也传来消息,有数拨人妄图趁夜潜入庄府,都被事先来到的归无察觉,领导千秋卫士兵们将之击退,可惜这些贼人异常狡猾,千秋卫没有捉到活口。这些消息原本是应该上报给千秋,经由她审阅后再转给圣人的,但是圣人下了口谕,命千秋一心养伤,军中事务先由秦细细署理,所以千秋三日来无比清闲。

  程好待到第二天就再也坐不住了,留下沧海陪着千秋,自己出宫去了千秋卫屯营,美其名曰抓紧练兵,实则各人都知道她是嫌宫中规则太大,找个借口出去透气而已。沧海送程好出了凯风殿,一转身就看到千秋眼巴巴地看向大门,他走到她床边,抱臂瞪着她,没好气地说道:“别看了,再看也是不行能让你出去的,真是长能耐了,敢乱用虎狼之药!我若是见了你二师兄,须要好好说他一番,明知道你容易激动,还这么轻易把这样危险的药交给你!”

  “我哪有!”千秋反驳,一脸不平,在接触到沧海的目光后,忙不迭收了声,乖乖缩了回去。

  沧海去案前倒了杯水,一手托住千秋后背将她扶坐起来,自己也在床边坐下,另一只手将杯子送到她唇畔:“近来安京未曾下雨,天干物燥,多喝点水吧!”那水入口冷热正好,千秋亲眼看着他往水中加了半匙蜂蜜,甘甜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开来,驱散了晨起那一碗黑乎乎的补气之药残留在她口中的苦涩。

  “我不是在训斥你,”沧海行动很轻地抚了抚她半披的长发,“那是尊长才会做的事,而我是……”他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口,看到千秋眼中不加掩饰的促狭光线和脸上绽开的意味不明的微笑,低头不住地拨弄着止亓白玉韘,试图借着垂下来的鬓发遮挡发红的面颊,却忘记了还露在外面的耳朵。

  千秋看着他逐渐红透的耳尖,心中一阵柔软:“你是什么?”

  “你又在拿我顽笑,你明明知道的。”沧海压低的声音中潜伏几分气闷。

  “但你却不知道我。”千秋收敛了面上难得的笑意,严肃道。

  见沧海讶异地抬头,千秋继续道:“我以为你会理解我,但你没有。”

  “我若不理解你,前日便不会在圣人面前说那样的话。我知道你为何日夜不安,现在你倒是恩怨明白了,要去做个孤胆英雄,但你将众人置于何地?”

  “我报我的仇,与旁人何关?”

  “你认为真的无相关么?”沧海叹气,“你告诉我,九族都有哪九族?”

  千秋心中一盘算,马上缄默沉静了。

  她在这世上并非无所牵挂,怙恃虽亡,但她并非没有亲人,外祖母,舅父,兄长,哪一个她都舍不得。哪怕外祖母为了照料她痴傻的舅父已经耗尽了心力,所以没有太多的精力照拂她,但是逢年过节,她总会为千秋兄妹二人准备下时令的蔬果糕饼送来。大兄桑远更不必说,从小就将千秋看成珍宝一样捧着,连怙恃都不敢当着他的面呵叱千秋。就连心智如同小儿的庄泽,都市将自己觉得好玩好吃的工具偷偷藏下一份送给千秋,虽然每次等到他想起来时那些工具早已坏掉,但到了下一次他依然如故。

  他们哪一个不是将自己一颗炙热的心捧到了千秋面前,她又怎么忍心将之踏于足底,为逞一时之快,毁了众人一世隐忍?况且,千秋总有一种感受,庄泽的所有痴状都是他伪装出来蒙蔽世人的,而浑浑噩噩的面具之下,必有深意。

  “不外,现在好了,”沧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尚方剑在手,你要做什么,谁能拦得住?”

  “君子报仇,何须十年?”抚摸着枕边剑鞘华美的尚方剑,千秋淡淡说道,“不要等,越等越没有结果。等到伤口愈合了,恼恨的疤痕就永远抹不去了,没有人需要因为别人的过错背负一生恼恨,到老也不得安生,还不如趁着年轻,报恩报仇,都及早去做了。”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决断了。”

  千秋不语,但她的态度明显就是默认了沧海没有说出口的推测。

  当天夜里,她又做了一个梦,又见到了一年前泛起在梦中的那小我私家。那人这次左手里拿了一株奇怪的草,右臂抱着一面铜镜。那株草千秋并不认识,但那铜镜她却一点也不陌生,究竟那铜镜照旧她当初亲手从栖凤山凤凰窠中取出的,现在正被那人十分珍惜地抱在怀中。

  “青史儿,”那人依旧是亲昵地召唤她的乳名,“你认得这面铜镜,对吧?”

  “它是某在栖凤山中第一个发现的,某已将它呈予圣人,怎么会在你这里?”

  那人并不回覆她的问题,自顾自说道:“你不会不记得它,但你早已经忘了它的名字了。”

  “名字?它难不成叫‘人杰地灵’?”

  那人爽朗大笑:“你照旧和从前一样有趣,这字可不就是你亲手刻上去的?”

  “我?”千秋险些要被这人拙劣的假话逗笑了,“且不说这铜镜是何年何月铸造,若果真是出自我手,我怎会不知其名?怎会认不出这上面的字迹?”

  “青史儿,你仍是你,你已非你,”那人叹了口气,“白水鉴原本就是你所有,为何要赠予旁人?”

  “白水鉴心,”千秋轻笑一声,“吾心如似明镜,何须借助外物?吾心不是明镜,外物于吾何用?”

  “公实不知吾也。”

  “卿又何所求?”

  “公可知一句诗?‘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公之所言,不正如是?”

  “而已,”那人道,“前尘旧事,忘了也罢。不外,吾照旧建议你拿回白水鉴,否则,将开罪于天。”

  “我有一个问题。”见他转身要走,千秋忙叫住他。

  那人回首,似是默许。千秋于是问道:“你是谁?”

  “你终于问了。”他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伸手握住颈上的红色细绳用力一扯,将一直藏在衣襟里的青白玉饰就那么扯了下来,上前一步,给千秋戴上。

  “莫忘。”

  说完,他招招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一片浓重的雾气之中。

  “莫忘?什么莫忘?你到底要我莫忘什么?”千秋喊道,然而四下一片空茫,无人回应。

  “千千!千千!”沧海焦急的召唤传来,千秋猛地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这才发现气力不知何时竟已经恢复了,除了肩上缝合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之外,似乎再没有其他的不适。

  “莫忘!”一把抓住沧海的胳膊,千秋急切地说。

  沧海闻言,去掰她手指的行动顿住了:“什么?”

  “我师兄呢?!”

  “归兄?据说三日前离开桑府后就不知去向。”

  “速去寻他!”

  “找我何事?”归无淡漠的嗓音在门口响起。

  千秋见他来了,眼睛一亮,急遽问道:“师兄,你可知一人名唤‘莫忘’?”

  “‘莫忘’?”归无蹙眉回忆片刻,颔首,“我知道他。”

  说着,归无突然开始上下审察起了她,千秋见状,狐疑地问:“知道就知道,你看我做甚?”

  “我看看嫌师门《神仙录》‘枯燥无味,读之必睡’的天秋子是不是被人冒名顶替了,竟然知道了不谏老祖的名号。”

  猝不及防被归无揭了短,千秋脸一红,但很快她就记起了正事:“师兄!你先莫要挖苦我,你看这个!”

  千秋将一直攥着的左手伸到归无面前摊开,在她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青白色的玉坠,那是一条奋跃而起的青身白尾的鲤鱼,口中衔着一颗白玉珠,生动得似乎下一瞬就会从她掌心跃出一样。

  这玉坠似乎是凭空泛起的,当千秋一觉醒来,它就泛起在了她手中,让千秋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做了个梦,照旧真的见到了那个自称“莫忘”,而在归无口中是天机门《神仙录》中的“不谏老祖”的男子。

  “‘青鲤衔珠’?”归无大吃一惊。

  “什么?”

  “这是不谏老祖的贴身玉坠——”

  “‘青鲤衔珠’。”

  “‘玉长三寸,鱼身青而尾白,口中衔白珠作出水状。老祖甚爱之,然某日忽失其踪,门生遍寻无果,老祖不责。’”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归无追问。

  “说出来师兄恐不会相信,梦里。”

南宫令云

千秋: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做梦摸了个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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