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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不易岁

第五十七章 试人心

千秋不易岁 南宫令云 3511 2019-06-08 22:00:00

  陈金台趁仆从不注意,悄悄弯腰捡起了那一角信笺揣进怀里,若无其事地去了书房。瞿南客从堆得半人高的卷宗后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个惊喜的笑:“玉龙兄,你怎么来啦?”

  陈金台见状也带了点淡笑在一旁坐下,跟瞿南客闲谈几句,见他脸色还算不错,这才放下心来。在瞿南客跟他保证会尽快养好身体来帮他的忙后,他把手中一直提着的瞿南客最爱吃的七返膏递给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起身告辞。

  等陈金台脚步急遽回到城守府,屏退众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后,他才从怀中取出那信笺。凑在灯下,细细察看。信笺只有一角,还泰半都被烧得焦黑,他看了半天也只分辨出了零星几个字词。

  “契月文?‘挟唐’……‘令薛昭’……‘称臣’?”

  陈金台来到代州后,为了方便与往来的契月国人交流,特意学习过契月文,寻常的阅读和书写都没有问题,但他现在宁愿相信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所以才会看到这封残缺不全的信上写着的这些组合在一起令人脊背发凉的话语。

  他又想起了千秋卫张斡的话——“雁门之祸,在于萧墙之内。”

  “雀弟,难道……真的是你么?”

  “张斡何在?”陈金台扬声唤道。

  门被人轻叩了两声,张斡降低的声音响起:“都督有何付托?”陈金台从去长史府起就一直没有看到张斡,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处置惩罚,就没有在意,究竟张斡服务再是得力,也不是自己的下属,现在唤他只是下意识的反映,没想到还真的得了回应。

  看身材魁梧的青年推门而入,陈金台忍不住问道:“某看你今日一早就不见了人影,还以为是桑上将军有任务派给了你,你这又是从哪儿来?”

  “禀都督,某接到的最新任务就是继续近身掩护您,并未离开半步,”张斡笑了笑,朝他一拱手,“某不外是用了些江湖上的屏息闭气之法而已,看不到,才会让明里暗里的敌人们放松警惕。”

  “原来如此,”陈金台点颔首,“辛苦你了。其实某叫你过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都督请讲。”

  “唉,某也不知从何说起,你先看看这个吧!”说着,陈金台将那一角信笺往前推了推。

  张斡上前一步,拿起信看了看,挠挠头欠美意思地笑了:“都督,实在对不住,某……不怎么认识契月文。”

  “哦,无妨,某解释给你听。”陈金台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然后将残缺信笺上可以辨认出来的那几个字指给他看。

  张斡面色徐徐凝重起来:“都督的意思是……”

  “某还不敢确认,也不愿意相信,你先前说的那句话中的‘内鬼’竟然是他。这怎么可能?”

  “都督既然不愿相信,不如静观其变,只在须要的时候抛出一些诱饵,引出水下的大鱼。”

  “此法可行,那就有劳你从旁相助了。另外,此事未有定论之前,还望你不要声张,更不要告诉圣人或是桑上将军,以免引起不须要的怀疑和恐慌。”陈金台略一思索,同意了张斡的提议,但同时也要求他不要告诉圣人和千秋,张斡想想觉得暂时只是怀疑,做不得准,便也应了下来。

  允许是允许了,张斡照旧留了一点心,向陈金台伸脱手:“都督公务繁忙,这信时刻带在身上也不宁静,万一一个不慎让别人看了去,那就是百口莫辩。不如交给张某保管,既宁静,也能出乎有心人意料。”他这番话颇有原理,陈金台一时想不出什么话可以反驳,只好将信交给了他。

  见张斡收好了信,陈金台又道:“你最近先不用跟在我身边了,去圣人那里吧!就算桑上将军知道了定也不会怪你,究竟一切都要以保证圣人安危为先。”

  “瞿长史那里,都督可有计划?”

  “我会派人多加留意的,你且放心去吧。”

  “末将告退。”张斡转身出了书房,陈金台特意跟了出去想看看他平时到底在那边藏身,就见他的身影在青石板路尽头的几株矮树边一闪,被树影隐去,瞬间就没了踪迹。

  自从发现疑似契月国人寄给瞿南客的密信后已经五日已往,瞿南客在第三天的时候回归了官厅,顺便还把已经处置惩罚好的公牍带了来。他养病这几天也没有闲着,将自两三年前契月国开始骚扰大唐边关以来雁门关的收支细细整理了一遍,写满了数十卷绢帛,在犊车上堆成一座小山一样。陈金台迎出门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卷轴盛在一只只木托盘中,整整齐齐码了起来,瞿南客就坐在一旁,微微倾身向他笑着招手。

  “玉龙兄,我这一病没有延长得太久吧?”

  陈金台打起精神来向他微微一笑:“某说没有,想来你也是不信的。但回来了就好,为兄这儿另有许多事要倚仗你做决定,你可莫要偷懒啊!”

  “兄长说笑了,公中事务,南客岂敢怠慢?”瞿南客笑道,抬手轻轻拍了拍身侧的小山,“喏,这些是南客这些日子来整理出来的账簿,可还等着兄长过目呢!”说着,瞿南客飘身跃下犊车,还抱了两托盘卷轴下来。

  陈金台从他手中接过卷轴,命随从去把卷轴搬到议事厅去,他和瞿南客慢悠悠地边走边聊,到达议事厅时,一众随从恰好把卷轴搬运完毕,在陈金台座旁一字排开摆了长长一排。二人划分落座,屏退闲杂人等,瞿南客率先开口:“玉龙兄,我这几日整理账簿,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你看。”瞿南客目光扫过那一排卷轴,从中挑出了几卷,一一解开缚绳,在案上铺陈开来。陈金台顺着他手指的偏向看去,那几条恰好是雁门关最大的粮栈近几年的粮食收支关纪录,从前年起,原本还在正常流通规模内的粮食重量,竟蓦地上升了三五倍,而这一切并没有录入官府的簿册之中,是瞿南客拿去同他不知怎么得来的粮栈私账核对时才发现的。

  “看上去,就像是在急着给什么地方输送粮草一样,而且对方的需求还着实不小,”瞿南客指尖在绢帛上轻轻点了点,两道悦目的眉毛微微拧起,“这粮栈主人本事着实不小,就连官府的账簿都能改动,或者说——他原来就是受了上面的命令?有人替他遮掩,他做起事来自然肆无忌惮。”

  “你说的有理,”陈金台皱眉看着那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默默在心中换算了一下,不禁被这一批批粮草所能换来的巨额金银震惊到了,“是什么人如此斗胆?你心中可有怀疑的工具?”

  瞿南客摇摇头,他是确实想不出雁门关这些官员中谁有这么大的胃口能吞下数额如此巨大的赃款,还能有本事瞒天过海这么些年,直到他获得了那粮栈主人的私账,这人的罪行才最终袒露。

  说到这本私账,他一直十分疑惑,几天前的一个清晨,当他从睡梦中醒来时,这本私账就端规则正地摆放在他枕边。他问了门口守夜的侍卫,侍卫们却说昨天夜里他们一直守在这里,并没有见任何人潜入他房中。而事实是,确实有人在没有惊动长史府森严的守卫的情况下夜探瞿南客的卧室,并在他枕边放下了一本账簿,哪怕他之前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他在重新核查雁门关的旧账。

  “雀弟,这粮栈私账,你是从何得来的啊?”

  显然,不仅瞿南客奇怪这本私账的来历,陈金台亦然。

  “不管怎么样,私账丢失一定会惊动那粮栈主人多乾,玉龙兄,我们不妨先下手为强,捉拿他归案,然后再慢慢审问。”

  陈金台派去抓人的亲兵很快就空手而归,一脸忐忑地向他禀报:“都督,那粮栈主人多乾家中已经人去楼空,看样子,应该是离开了有七八天了。”

  “七八天?”陈金台看向瞿南客,瞿南客颔首。七天前,正是瞿南客收到私账的日子,多乾一定是早有准备,发现账簿一丢失,就立刻卷了铺盖悄悄溜走了。那天恰好雁门关开城门送一批黎民前往颖阳城,倒是给多乾出逃提供了便利。

  陈金台恼怒地一拍桌案,厉声道:“去查!看看多乾之前都和城中哪些官员过从甚密,整理个名单出来,某要亲自上报圣人彻查!”

  “这……会不会惊动幕后之人啊?”瞿南客有些犹豫。

  “瞿长史连本官的命令都不平从了吗?”陈金台眯起眼睛,冷冷看着瞿南客,突然举事。

  “属下不敢!”瞿南客连忙朝上行礼,顺便瞪了一眼那不敢掺和进两位上峰争执中的小兵,“还不快去,难道要都督亲自请你么?”

  “唯。”那人赶忙拱了拱手,疾步退出了议事厅,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如此又过了几日,那亲兵果真交上了一份名单,陈金台不敢延误,换了身衣服便带着名单和瞿南客一起前去面圣。

  圣人浏览着那份长长的名单,眉头紧蹙,正开口想说些什么,突然见薛讷急急遽阔步而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他也不理会,径直来到圣人面前,躬身一揖:“圣人,前方探得,阿史那枭从天牧关撤军,转向雁门关而来,现已到城外三十里处!军情紧急,乞请圣裁!”

  圣人放下名单,看了一眼陈金台:“朕以为,排查私自贩卖大量粮草且伪造账目一事虽然重要,但是我们更应在意的是已到眼前的契月军队。”

  “可是圣人——”

  “陈卿!孰轻孰重,你身为一州主座,心中也该有分寸!”圣人神色一厉,打断了他的话,“耶律敦被困在归燕城,阿史那枭又无奈让出天牧关,困兽犹斗,况于人乎?如今他乃困兽,若他认真殊死一搏,以他的能力,朕料想双方胜负各在五五之数,这种时候,万不行大意!”

  “是臣思虑不周,圣人勿怪。”陈金台有些丧气地朝圣人行了个礼。却听圣人又道:“不如就让程将军和薛卿卖力战事,瞿卿从旁出谋划策。如此一来,陈卿就可以一心一意视察这桩贪墨案,内外并举,齐心协力,这一仗,我们只能赢,不行输!”

  此时现在,被追逐的困兽已经在奔跑中磨好了爪牙,只待赌上生死,与强敌进行一场最后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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