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如此挑衅（六）
有一阙《浣溪沙》略表石乾锋鹰扬社第一战，词云：
卅载人生忽遽空，楼前车辆日边红。眼前不辨北南东。
灯月昼明心却暗，烛蛾也笑我途穷。现勋须借少时功。
糟糕！------糟糕！
石乾锋心里大叫，这转意真的要从胸口飞出来，只不外终点极有可能是冰窟。
声音来自中场四周，是礼贝斯。
石乾锋早该防着他这一手的，因为他自己就喜欢这种简朴到极致的还击，上半场也没少实验。--------怎么就昏了头了呢？
石乾锋心里暗骂自己，脚步却一点不减，险些是散步了一整场，石乾锋心想就是把全身的力气用上也要追上礼贝斯。
可是似乎晚了，模糊的视线之中，礼贝斯似乎轻松接住了梅柯帕的长传球，大步流星朝着一片荒原一般的球场飞驰而去。
石乾锋甚至分不清眼前是刚刚那一通猛攻流出的汗，照旧已经不争气到------流泪。
他愿意用所有的运气换礼贝斯这个球不进，可是不会有，用屁股想也不会有。石乾锋经历太多这样的局面，不外往往自己是偷袭对手那一方：对方全面进攻，孤注一掷，后防空虚，有时候连门将都不留，球员拿到球直接从几十米外射门都行。
奇峰突起。
只听一声惊呼传来，没等埋头狂奔的石乾锋明白怎么回事，皮球迅速转移到边路，那里是也在拼命回防的尼尔。
这回石乾锋看清了，传球的依稀是倒在地上的若昂金。不等细看，石乾锋一个转身又朝球门飞驰。
十年，十年，难道就是等这一个奔跑。
是，也不是！
无论如何，石乾锋要想要拿告捷利的心从来没有变改。
他忘情地奔跑，没命地飞驰。
他感受自己的血液已经燃烧起来，他的汗水如雨点一般朝身后飞去。
不知跑了几多米，石乾锋感受小腹有点疼，小腿有些紧，似乎是一根绷直的牛皮筋，再拉一寸就要崩断。
不管，都不管。
这一刻，石乾锋只想尽情飞驰，尽情发泄，哪怕最后是倒在球门里。
或许，球不会泛起在他的跟前，他捞不到一个射门时机，这在以往，在他美好的少年时光里基本不会泛起。
可是现在，说禁绝，石乾锋甚至忘了看球在哪，在谁的脚下。
对啊，怎么就忘了呢，前锋的大忌，或者说球员的大忌，------埋头不看球！
像往常一样，抬起头，挺起胸，右手高举，要球，要球。
看到了，在模糊的视线中，石乾锋看到了，球在维兰度的脚下，中间经过几多转折，不知道，经过几多次倒脚，不知道。
维兰度的眉头又皱了，他看出了石乾锋的疲惫，却也看到了石乾锋高举的右手，看到了石乾锋的坚贞的眼神。
坚贞的眼神。
石乾锋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如何，那一刻，他只是在跑，在飞驰，像少年一样飞驰，像已往一样飞驰。
飞驰的脚步追不回逝去的时光，可是，他想，至少要重温那已往的荣光。
飞驰的脚步换不了流逝的青春，可是，他想，至少要扛起那懈怠的责任。
对，责任，男人的责任，球员的责任，前锋的责任。
前锋的责任不仅仅是要进球，还要会给队友制造杀机，他是前锋，他叫石乾锋。他是541阵型的“1”，一个既要会进球，更要会拉边的“1”！
没错，就是进不了球，也要跑，也要跑。
他看到尼尔没命地前插，若昂金埋伏到了大禁区弧顶......
嗯，一道黑影遮住了日光。
近一些，近一些，------是皮球。
维兰度几经挣扎，照旧把皮球传给了石乾锋。
不知是以石乾锋厥后的心推断他是为了讨好以后的教练，照旧他终于认可了石乾锋拿全身力气跑出来的位置。
总之，球来了。
球很高，很飘，也出乎防守球员的意料。
他们都更多把精力放在了11号边锋阿杜德、7号边锋尼尔，和准备远射的若昂金身上，甚至是传球后迅速斜插的维兰度也吸引了两个防守球员，唯独对前锋石乾锋只用了一个防守球员看守。
险些没有给石乾锋多余的时间细想怎么处置惩罚球，球已经到了石乾锋头顶。
石乾锋此时心思如澄明，恰似蓝蓝天，洁白的云。
突然，巨大的黑影罩下，似乎是过境的飞机，照旧低空盘旋的雄鹰，或者是神话中的飞毯，------都不是。
是梅柯帕，他把自己完全展开，长手长脚，如一只运动的大甲鱼，朝着石乾锋猛扑过来，这是笼罩面最大的出击方式。
和石乾锋险些是二分之一球，怎么办？
石乾锋自信能拿到皮球，抢在梅柯帕身前，可是停球的瞬间，梅柯帕可能已经把他的角度全部封死，或者直接从自己脚下抱住了跑皮球......
险些是肌肉影象，没有的等石乾锋的大脑下达指令，石乾锋的右脚一晃，没有直接卸下皮球，而是在他即将落地的时候，猛地朝皮球的后面一捅，皮球准确钻过梅柯帕的胯下。
石乾锋速度却一点没有降下，似乎脚真的是不听他的使唤，只想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耗尽他最后一丝力气。
用最后一丝清明，石乾锋朝梅柯帕身后奔去，他照旧不放心。
果真，梅柯帕也不是寻常之辈，他的身子倏地往下坐，两腿一屈，想要夹住皮球，-----没有得逞。
可是他的坐地的速度照旧够快，身子在半空中一柠，朝侧后猛倒。
石乾锋大惊，抢在梅柯帕之前，一脚从梅柯帕庞大的身躯下拨出皮球，一脚捅进球门。
然后顺势扑倒在球门前。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边尽是嗡嗡的声音，没有其他。
在耳边，在心里。他感受太阳穴在跳，感受肌在跳，难以抑制的是他的心，他的心似乎赛场上的皮球，梆梆梆拍打在地上，又高高跃起，那力量似乎呢能把石乾锋带得飞起来。
没错，石乾锋赶忙翻过身子，他怕再不翻身，心就要压不住，会从背脊破出。
呼吸了一口空气，石乾锋自在一些，可是身子照旧如火烧一般灼热，似乎每块肌肤吹一口都能如花生皮一样被吹走。
模糊的眼前是幢幢黑影，另有稀落的亮光。
很久，很久，石乾锋才从嗡嗡的声音中分辨出几丝人的声音。
是队医约文，只见他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没事了，就是暂时性缺氧。”接着双手张开，道：“各人退开一些，让他好好呼吸。”
哦，原来不是自己翻过身，敢情是这位队医实时救了自己，什么“暂时性缺氧”？应该是窒息吧，横竖石乾锋第一感受就是这个。
幸亏都已往了。
周围也是暖洋洋的，日光是暖洋洋的，就连风也是暖洋洋的，石乾锋微微一笑，不会是自己散发出的热量吧？
他看到了光，耀眼的光。
那是太阳，曾经无数次，他也就这么懒懒地躺在，那时候他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曾经无数次，他就这么懒懒地躺在阳光里，那时候的他有用不完的力气，有烧不完的热情。
曾经无数次，他也这么懒懒地躺在阳光里，那时候的他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对胜利的渴望。
他喜欢饥渴的感受！
可是他已经有些忘了，十年，磨去了一个少年的棱角，抹平了一个少年的雄心。
这个世界太多的物质，足够填满少年的肚子，足够到他不再饥饿，不再渴望，不再憧憬。
熟悉的阳光，熟悉的感受。
阳光洒到了身上，融进了身体，融进了血液，影象像阳光一样流淌，静静地，静静地，一样的宁静，一样的美好。
不，这不是一个懒洋洋的午后，不是青春里懒洋洋的时光。
他要奔跑，他要奔跑。
追不回时光，也要追回影象里的荣光。
他可以，他可以的。
他也做到了，至少一次。可是一次还不够。
汗液照旧咸的，涉的，苦的，可是石乾锋喜欢，他喜欢这汗水的味道，那是影象里的味道。
曾经的少年，又要张开飞翔的翅膀。
去吧，这一回，身边另有这么多优秀的队友。
起来吧，一起庆祝。你的荣光，也是球队的荣光，从今以后，你就是球队。------石乾锋心底高声喊着，人也慢慢直起身来。
约文一边坐着，看到石乾锋动了，一步跨过来，关切隧道：“好些了吗？”
石乾锋微微一笑道：“谢谢，很久没有这么奔跑，有些吃力！”
约文呵呵一笑道：“我也看出来了！”说着对石乾锋竖起大拇指道：“你真棒，我在这二十多年还没见过这么玩命的教练呢！”
石乾锋苦笑道：“那也没措施！”
约文在他身上推拿的手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两下，道：“没关系，今天以后各人都市对你改观的！”
石乾锋叹一口气，道：“放心吧，他们都对你的职业精神和跑位和冷静的处置惩罚球赞不停口呢！”石乾锋心不在焉隧道：“是吗？”他脑子可一时还不太清明，分辨不出是由衷的照旧客套话。又听约文道：“没错，礼贝斯教练还说，要是你年轻十岁，今天这球赛绝对不用这么辛苦才赢下来！”
这一点石乾锋心里早就有数，看了约文一眼，他大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约文一愣，随即看着石乾锋，也哈哈大笑道：“没错，没错！”
是没错，石乾锋这回十分坚信。每一块金子都能找到他放光的地方，找到他放光的点，而足球，就是他石乾锋开始发光的世界。
石乾锋一直坚信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