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相信另有此外,其实都不行信。只有你实实在在。你说我的不幸,和我的大幸,单纯而无穷无尽。
——博尔赫斯《恋人》
黎歌把汤盛出来,敲开陆楠潜的书房门,迟疑着开口:“你……要不要也来点?”
也许是受陆映虞乱七八糟思想的影响,陆楠潜的眼神有些离奇,耳根有些微微发烫,却强装镇定,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不用了,你都喝完吧。”
陆楠潜的神色实在是反常,黎歌倏得凑近了,伸手覆在陆楠潜的额头上,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目光逡巡着从额头到眼睛再到耳朵,一脸绝不掩饰的担忧:“陆老师,你身上有点热,该不会被我熏染上伤风了吧。”
黎歌靠的极近,正抬着左手摸他的额头,身子不自觉地倾斜,睡衣往右肩滑,露出一片流畅的肩线和精致的锁骨。陆楠潜低头看她,黎歌的睡衣宽松,沿着锁骨线绵延往下,曲线起伏,像一片幽深的山谷,在光与影的投射下明暗黑白相接,对比强烈。感官上带来巨大攻击让陆楠潜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缄默沉静着移开了眼睛。
黎歌觉得手下温度更高了,她的手从陆楠潜的额头滑向他的耳朵,用手背探了一下温度,又用手轻轻地捏了一下耳垂,陆楠潜温柔的呼吸声就近在耳畔,黎歌在他清浅细密的呼吸声中,脸颊微微发烧,小声嘟哝着:“果真好烫。”
陆楠潜皮肤的触感很好,温热洁净,黎歌有种上瘾的感受,假借试温度的名义行流氓事,他的手从耳朵离开,沿着下颚线向下勾勒他的颈部线条,摸摸蹭蹭着往喉结处移动。
还没等她的手移已往,黎歌作乱的小手就被一双大手握住,陆楠潜降低沙哑的声音带着警告:“别动。”
突然被阻止了,黎歌一愣,她抬起头,对上陆楠潜的目光,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神幽深起来,似乎深不见底,墨色的瞳仁上,映着黎歌好奇的眼神。
黎歌后知后觉,实在是太暧昧了。
只是难得陆楠潜有面红耳赤的时候,黎歌的恶趣味很快占了上风,继续不死心地勾通陆楠潜:“不外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卖力的。”
小丫头还没完没了起来了,陆楠潜抓着她的手,虚握成拳撑在门框上,陆楠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挑了挑眉:“哦?你准备怎么卖力。”
黎歌眼眸如流光宛转闪着光线,她笑吟吟地看着陆楠潜:“以身相许好欠好?”
陆楠潜有一刻的愣怔,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以身相许?论文发了吗,下学期的先进数据分析能过吗?到时候要是毕不了业,我看你怎么办。”
黎歌挫败,这年头打包送上门都没人要了,难道读研以后这么快就年老色衰了?
说起结业,黎歌突然想起本科时候带她做毕设的教授在加入研究生结业仪式时,把沉甸甸的结业证书和学位证交到学生手里,感伤道:“我带你的时候,还真没想到你有结业的一天。”
那位师兄作何感想黎歌不得而知,不外这位教授的话照旧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想到这儿,黎歌心里突然有些担忧,她的手指顺着陆楠潜的手心滑进他指尖的漏洞,十指相扣。她握住陆楠潜的手轻轻摇了摇,像是撒娇:“陆老师,你不会这么残忍让我毕不了业吧。”
陆楠潜没有推开她,反而握的更紧,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他轻笑作声:“看你体现。”
黎歌心底的小邪恶就被他这句话勾起来,她扑哧一笑:“难道要我卖身?”
再扯下去就没边了,陆楠潜松开她的手,在她额头点了几下:“卖身就不必了,适其时候需要卖命。”
嗯,果真是正气十足,两袖清风的陆教授说得出来的话。
黎歌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她的手机突然一通响,一声接一声的微信提示音,如此密集的信息轰炸,不用猜,一定是陆映虞。
陆映虞从陆楠潜家出来以后,就默默地坐在车里,追念适才看到的场景,信息量太大了,她花了很久才消化完,等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黎歌确认。
黎歌一打开微信,陆映虞连发了十几条消息,洋洋洒洒一大篇,从谴责黎歌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诉她,到欣慰他们俩终于生米煮成熟饭,再到追问情感生长的细节,每一条都随着惊叹三连。
黎歌无语,她这种人才何须在报社蹉跎时光,应该直接去UC震惊部报到。
黎歌面对一长串的问题,居然不知道该先回覆哪一个。
陆楠潜看她抱着手机,愁眉紧锁一脸纠结的样子,似乎在认真思考,他随口问道:“遇到什么难题了?”
看着陆映虞发来的问题,黎歌实在是难以启齿,只好傻笑着试图乱来陆楠潜。看着陆映虞发过来的问题越来越直白露骨,黎歌心中感伤,几年不见,陆映虞这个女人居然变得如此失常。
黎歌想了想,回了一句:“社会我虞姐,猥琐话还多。”
猥琐?陆映虞体现不认可,她继续追问:“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了取消她的八卦之心,黎歌简明简要地和陆映虞解释:“我老板出国交流了,在这一年里,他暂任我的硕导。”
陆映虞激动地险些要戳破手机屏幕,飞快地打出一行字:“师生恋,好刺激。”
黎歌无语望天,还没来得及回应,又收到一条陆映虞的消息:“你们什么时候同居的?”
同居?相处几天下来,他们俩的相处完全像两个异性舍友,毫无旖旎或暧昧可言,黎歌迫不及待地取消陆映虞的理想:“我前几天高烧,独自在家、无人照顾的病人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一命呜呼,也许像独居的孤寡老人一样,陈尸多日才会被发现,为了制止此类惨案,陆教授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把我带回来照看几天。至于你脑补的部门,全是毫无依据的YY。”
知道真相的陆映虞大失所望,忍不住怂恿:“你们每天同在一个屋檐下,难道就没有擦枪走火?”
黎歌彻底无语了,甚至想晃一晃陆映虞的脑袋,里面一定有海浪的声音。
陆映虞继续连哄带骗:“我哥的身材肯定很棒,你就不想看看?”
……
黎歌终于忍无可忍:“你闭嘴!”
黎歌放下手机,看着陆楠潜棱角明白的侧脸,想起陆映虞的话,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怅然。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的交流中有认真严肃的学术探讨,有你来我往的试探,有暧昧亲昵的撩拨,却始终不能迈出更近的一步。该怎么界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呢?青梅竹马的同伴,前缘未了的情人,照旧每次脱口而出用来搪塞别人的师生关系。
他们的关系早就游走在灰色边缘,进不得退不舍,即便想追求没有允许,不卖力任的片刻欢愉,却克制不了看不到未来的内心惶遽。
在这半学期中,她短暂地把自己从江姨去世的阴影中解救出来,又陷进纠结庞大的情感中,任性的放纵可以带来短暂地欢愉,可梦醒时分也会变得格外残忍,她总是没有措施让自己继续糊涂下去。
她怔怔地看着陆楠潜,这个男人总是那么悦目,少年时温柔清冽,青年时意气风发,只要一想到他们曾经的快乐,黎歌满心欢喜,又满心忧愁。
陆楠潜察觉到她的目光,轻轻的笑:“小傻瓜,又在想什么?”
宠溺意味十足。
对上他温柔的眼神,黎歌心头突然涌上万般柔情,一切言语都失去了色彩,只有缄默沉静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