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位于申山东部,中洲以北,由于常年的自然灾害,鬼神之说在民间十分流行。
新历十年,时年十四岁的遗玉公主终于有时机同父王一起出了宫。
彼时小小的少女对这个严肃的父王并无几多芥蒂,但也没什么骨血亲情,大多是自小被教导的忠君之情。
他于她而言,更像是高屋建瓴的君王,而不是父亲。
中洲之北的梁国近年来逐渐崛起,周围大巨细小的国家多数被其所吞并。
如今梁国对申山虎视眈眈,申山国君有意向涂山求援,以期寻求相助,其时的申山王仰辛,也不想做他人的属臣。
国君亲往涂山,给足了涂山王诚意与体面。
车马到了薰吴山,这是前往涂山的要塞,过了这座山,前方即是涂山国都。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随行侍卫去前方疏通门路,眼见着天要黑了,仰辛叹了口气,付托在此扎营休息。
仰梧静静地凝视着跳跃的烛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王,儿臣能否出去?儿臣……许久未见过雪了。”
仰辛微微颔首,随口嘱咐她注意宁静,便也不再多言。
少女拎了一盏小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帐里太过憋闷,此时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前方雪地里似乎有一团黑乎乎的工具。
仰梧慢慢地走近,拿灯仔细地去照那工具。
原来是个少年。
探了探他的鼻息,仰梧把他从雪里拖出来,靠着一棵粗壮的树干。
将灯放在地上,有些萤火悄悄靠近,绕着火焰飞翔。
仰梧解下身上的披风,把那一脸黑泥的少年包裹起来,她舀了点雪给他抹脸,才发现原来那黑泥是血,此时已经干枯成一道一道,硬硬地粘在他的脸上。
仰梧有些呆住了,倒不是因此感应畏惧,而是一种莫名的……同病相怜?
她拿出自己的手帕沾上雪,对手帕轻轻地哈气,试图让它稍微温暖一点。
少女凑近少年,用手帕细细地擦拭他的眉眼,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入一双漆黑的眼瞳里。
少年看着她。仰梧看他睁开了眼睛,没说话。
将他脸上最后一点污垢擦净,拍拍他的脸,“总算是悦目了一点。”
“你是谁?”
男孩直起身,冷冷地问道,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她。
看着男孩剧烈的反映,仰梧叠手帕的行动顿了顿,尔后她勾唇笑了起来,转头看着他的眼睛。
“你的救命恩人。”仰梧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面前的少女面容白皙柔腻,眼尾扬起短短的弧度,水润的杏眼带着些疏离,细细地看不出情绪。
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那双温柔凝视他的眼睛越发现亮,似乎照进了他的心里。
少年拢了拢身上荼白的披风,警惕之意稍敛,垂眉下去不再言语。
仰梧坐到他身边,转头关切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她显然不信,“那你脸上的血是哪里来的?”
少年没说话。
“你不想说就算了。不外,既然是我救了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少女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叫什么名字?”
“纪梁。”
“哪两个字?”
少年站起身,在雪地上为她描摹出他的名字。
这字还挺悦目的。
片刻,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我们回去吧,你身上估摸着另有伤。”
看他要解披风,仰梧连忙拦住他,“别解,我身体可结实着呢。你照旧披着吧,别没到地方就冻出什么毛病。”
她按住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又很是柔软。
纪梁看着她的背影,感受她不似寻常小女孩那般烂漫,她的心底似乎积压着许多秘密。
单薄的背影义无反顾地走在雪地里,她的指尖微微哆嗦,浅笑的眉眼间却是一片寂静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