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上乱葬岗
张俞文回到贵寓,面色青白,贵寓的管家询问几句,被他以吹了风为由而搪塞了已往。管家付托下人给他准备了热水,待他洗完之后又端上热食和汤水。张俞文暖和着身子,喝着热汤,刚刚回过神。
一晃眼,天色渐暗,张宅白昼的热闹酿成了寂静。
张俞文更畏惧了,瞳孔无法聚焦,呆呆的喝着热汤。
管家不放心,见张俞文眼里恢复了一丝灼烁之后,敬重的很,唤了一声:“少爷?”
张俞文回神望着他。
管家道:“少爷,要不请个郎中过来瞧瞧?纵是无事,咱拿几副药养养身子骨也是好的,您说呢?”
张俞文想,自己吓了这么一遭确实不轻,郎中看看未尝不行,便点了头应了他的提议。管家交接两个面容姣好的下人好好照顾少爷之后,自己出门去请郎中了。
郎中离张宅不远,一刻钟的时间,郎中就赶到了张俞文跟前。见张俞文的脸色青白,印堂发黑,皱着眉问:“少爷,今日可曾触碰了秽气之物?”
秽气之物多了去了,张俞文又不敢随便说出来,低着眉,细声道:“作甚秽气之物?”
郎中:“这——鬼,怪,妖,神,魔,精,都算,那风月场所,也算。”
管家闻此,挥手示意两个丫鬟退了下去。
张俞文这才说道:“我怕是瞧见了一个仙人,她嘱我资助做些事——”
郎中颔首,微微皱了眉,道:“如是不难,大少爷尽可资助。”言罢起身来到桌子旁,写下了一副药方递给管家,心情很认真,甚至凝重。
“这是安神的方子,每日三服,需用五日,如果服用后面色照旧如此,可再来找我。”
张俞文知道郎中是个高人,又将他留下,问:“医生,你可知晓已往那梁国的愉妃?”
郎中手上的药箱微微晃了下,脸色一闪而过的不安,倏地抬手作揖要告辞。
“大少爷真是为难我了,我只是个医生,不懂那宫廷里的事,也不懂那鬼神之事,还请少爷凭据我的药方好好副药。”
“医生——”
张俞文看着郎中的背影,心被人猛地一抓似的,半天才喘过气来。
此时已是漆黑天幕上,月光皎洁,星光璀璨。
张俞文的心里,万鼓在敲,心在震。他努力勉强平静了一些,他才对管家说:“今夜你部署几小我私家守在我门口,若听见什么消息,就冲进来。”重新躺下后,招招手:“你出去吧,我歇息了。”
管家得了令,吹了烛灯。
“——别!”
张俞文大叫:“别,留着灯!”
管家又重新点上,悄悄的退出去。
烛灯的火苗很小,摇摇曳曳,但总算可以给张俞文一丝慰藉。他闭上眼,准备入眠。
此时夜色已经深沉。
一刻钟已往,他心头的怯尚在,无法入眠,轱辘着爬起来披着外衣来到书架处,想找本书看,可是目光却落在了民间怪谈上。他神差鬼使的,朝窗外望去——
——“你可曾听过梁国的愉妃?东方家的大门生?”
风娘子那狐狸般狡黠的神情浮上眼帘,张俞文那好不容易回过的神又散了开来,怔在那处,脑中似乎一下子被凿空。身上袭来冷意,他丢下书就上了床,唤来门口伺候的下人把灯烛灭了,自己裹着棉褥瑟瑟发抖。
*
至深夜,忽下起了暴雨。雷声阵阵,震耳欲聋。窗外已漆黑一片。张俞文噩梦连连,中途唤了下人进来点灯,又让两个下人留下来陪他,刚刚熬到第二日清晨。
雨水骤停,天空却又放晴。
张宅院中花朵经过数日风雨洗礼,难免凋残。却有更多苍翠绿叶冒出头来,那些绿叶中间,顶着一个小小的,尚未长大的花骨朵儿,看那光景,用不了三五天,又是满树繁花。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张俞文便醒了。起了身,感应头疼炸裂,扶额,惺忪着眼撩开帷帐。
“睡得可好?”
冷冰冰的语气,听来就不像是下人。张俞文睁开朦胧睡眼——
——“啊!”
连人带被子滚下了床。
“少爷——”
门外整夜扼守的下人欲要冲进来。
张俞文是个智慧人,知道风乐愉不能惹,能暗下尽快送走才是最好。
“我无事,磕着了,你们不用进来伺侯,我一会就好。”
门外的声音又静了下来。
风乐愉坐在张俞文榻边上。
张俞文脸上已经苍白如纸,裹着棉被连滚带爬又退出去些,低着头颤着哭腔求饶。
“风娘子饶命,你需要小的为你办什么事,您尽管说,我一定办到!”
风乐愉起身,徐徐来到桌子前坐下,将青风剑阁在桌子上。
初出的日头洒进房间,落在桌子上的青风剑上,发出耀眼的光,在清晨冷清的光色中,冷冽得很。
“你昨日说,尸首在乱葬岗?”风乐愉抬了抬手道。
张俞文压抑着哭声,点了颔首,“对,在乱葬岗!”
风乐愉笑了一下,声音蓦地有种恶狠狠的味道:“乱葬岗那么大,我上哪里找去?你说该怎么办呢?要不,我向衙门求救?”
“别——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风乐愉握着剑柄,出列作揖:“那就有劳了。”
风乐愉倚在张府大门处的栏柱上,晒着暖洋洋的阳光,望着府前稀疏的行人,等着张俞文梳洗。
张俞文哪里敢让风乐愉久等,马马虎虎洗漱结束,找下人拿了一些烧饼就来到风乐愉跟前。
“让风娘子久等了,我这有厨房做的烧饼,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说着小心翼翼的将烧饼递到风乐愉跟前。
风乐愉接过烧饼,淡淡道:“走吧,这乱葬岗离这里有一段路程,别延长时间了。”
张俞文本只是因为畏惧,而递已往的烧饼,以为风乐愉会拒绝,甚至恶狠狠的揍他一顿。谁知,她竟然接了已往,还吃的津津有味。他愣在当下,又很快回神,亦没有多问,跟上风乐愉的法式朝着乱葬岗去了。
*
在这襄城百里外有座山,山间绿水围绕,百鸟鸣啼。再翻过这座山,却是寸草不生的乱葬岗。乌鸦哀叫,冷风凌厉,万物俱亡。
风乐愉和张俞文才入此地,便要做呕,未来时吃的烧饼都吐了出来。
乌鸦发出及其难听又难听逆耳的叫声,张俞文吓得直往风乐愉身后躲。
“风娘子,这——”
张俞文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当说不妥说。
“说。”
“当晚,我也没看清他们扔在了哪里,这里这么大,我们怎么找啊?”
乱葬岗,顾名思义,自然是又乱又广。丢在这里的尸首,都成了野兽的食物,不是被撕烂得不堪入目,就是剩下一堆不整齐的骸骨。
两人站在一个山高处,山坳下恶臭熏上来,直冲他们的脸上。
风乐愉俯瞰一会,皱着眉,捂着鼻子,“那你也得给我找出来!”
张俞文什么也不敢多说,随着风乐愉就往下走。
虽然这乱葬岗寸草不生,可却张了一些活该的蔓藤,将两人的脚给困住,举步维艰。风乐愉又不能在张俞文面前用鬼术,再把他给吓晕已往,自己还落个麻烦背他回去。忍了许久,才拔出青风剑,心里念了一句“歉仄”,挥剑斩断脚下的蔓藤。用青风剑斩这乱葬岗的蔓藤,真是罪过,罪过。
挥剑太快,吓的张俞文嗷嗷叫。
风乐愉怒目而视,“你是不是个男人?”
张俞文低着眉,大气不敢喘,不敢应声,抓着风乐愉的裙子的一角,死死攥在手心里,深怕跟丢了。
这乱葬岗自然有许多孤魂野鬼,但见了风乐愉,都自动的退到一旁,不敢作乱。风乐愉给张俞文使了鬼术,他看不见这些鬼,但却能感受到周围阴气尤盛,像是要把他们困绕住。这要是他知道是周围围着七八十个野鬼,面目全非,狰狞可怖,怕是直接吓死了已往。
风乐愉找了一个女鬼问话。
“你可见过一家三口,匹俦二人带着一个幼儿,五六岁的模样。”
女鬼摇摇头。
张俞文吓得下巴都要掉了,闭上眼睛躲在风乐愉身后。如果不是看在风乐愉是女子身份,他早就死死抱住她了。
风乐愉又抓了另外一个老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老人是个哑巴,说不出话,一个劲的呀呀呀呀。
风乐愉说:“你指给我,在哪里?”
老人指了指右前方,并给两人带路。
*
已有半个月,阿宝一家三口的尸首早已面目全非。
风乐愉虽然在阴间见了许多面目可怖的鬼,但也被吓得不轻。
吸一口气,闭上眼后,猛地一下又睁开。
阿宝的爹娘早被野兽啃食得差不多了,啃食的部门袒露着骨头,没有被啃食的部门,有的已经腐烂,有的还能看到刀伤。
而另外一旁,是阿宝的尸首,头都没了。
风乐愉狠狠地再次闭上眼。伸手揉了揉额角,忍不住叹了口气。
张俞文也同时屏住了呼吸,不敢看向地上,而是小心翼翼的望着风乐愉。
——“你们真是丧心病狂!”风乐愉酷寒砭骨的声音响彻整个乱葬岗。
青风剑直逼张俞文的喉间。张俞文扑通跪下,地上的骨骸险些要刺进他的膝盖。
“风娘子,你要我带路我也带了,你不能言而无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