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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赞美尽

第六章

笙赞美尽 津渡拾欢 1923 2019-04-13 13:26:43

  帝宫,凤鸣宫。

  宫内没有点灯,曲清白平静地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月亮,突然一个黑影闪到了她的身前,捂住了她的嘴跳了进来。一切都如同两年前的样子,这次的清白却没有畏惧,她淡淡地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曳酒仍穿着离开时的那件玄色长袍,月光昏暗,看不明白,似是有些许腥甜从他衣服上传来。眼前的青年身形消瘦了许多,从前从未留过胡子的脸上胡子已是有了半寸长,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在月光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清白竟觉得看到了许多白丝。

  清白不由得觉得一阵心疼,想要开口说什么却终究是忍住了。

  两人缄默沉静了半晌,曳酒开口道:“小曲儿,对不起。”他的声音喑哑,竟是完全不复从前的清亮。

  “已经已往了,”清白淡淡道,“你也不要再如此称谓我了。”

  曳酒急了,上前一步拉住了清白的胳膊,“阿白,我错了,我带你离开!”

  清白推开了曳酒的手,摇了摇头,“晚了,一切都晚了。你说一个月厥后向我家提亲,我在家中等了你一个月,日日都在期盼着你回来,可是一个月后你却并没有泛起。厥后,帝君要娶我为后,我不外是一介臣女,又无婚约束缚,我拿什么去反抗?如今我已是有夫之妇了,你迟到了,我们已经错过了。”

  “不晚,不晚,”曳酒急道,“我们现在就走,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什么有夫之妇,我不在乎,你永远是我的小曲儿!”

  “你不在乎,我在乎!”清白似是有些激动,“我走了我怙恃怎么办,我的亲族怎么办?”

  曳酒却是没想到这点,他怔在了原地喃喃道:“一定有措施的,一定会有措施的。”

  清白见曳酒如此模样,心中有些不忍,“况且他待我极好,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血,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说着脸上竟是有了几分娇羞温柔的神色。

  曳酒马上如同五雷轰顶,他终于明白,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上次迟到,他失去了最亲近的挚友,这次迟到,他失去了最爱的人,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

  十个月后,凤鸣宫。

  清白虚弱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身下的床褥已经被血浸透了。

  曳酒跪在她的榻前,哆嗦着手想要抚摸清白的脸,却又不敢触碰她,他似乎看到了图胡校场上满身是血的清弦。

  “曳酒,倚衡就托付你了。”清白的声音极为细弱,似乎一不留意就会从耳边溜走。

  “好,”曳酒红着双眼颤声道,“阿白,今生是我对你不起,你不要畏惧,待我安置好了倚衡,便来寻你。”

  清白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从前深爱过的青年,不外短短一年,他已全然变了个模样。从前这个少年在人群中如同哥哥一般闪耀,只要看着他,便会想起一切美好的词汇,而如今的他胡子拉碴,神色昏暗,满目沧桑,一头长发干枯毛躁,竟是已经白了泰半,明显是存了死志,说是年逾不惑都不为过。清白不由得既担忧又自责,曳酒酿成这样都是因了自己,若说当初入宫是逼不得已,但在这一年之中,她已慢慢爱上了这个曾经是自己姐夫的男人。曳酒的爱清朗而甜蜜,而这个男人的爱炙烈而无所忌惮,不知不觉间她就沉溺于其中。她已经走出来了,而曳酒仍困在已往,困在对自己的愧疚中走不出来。待自己死了,他一定会如他所说的那样去寻她。

  想了想,清白柔声道:“曳酒,我就要走了,如今里面妃嫔争宠,外面世道不明,可怜我的倚衡和参前才刚刚出生就要没了母亲,未来的生活一定很艰险。曳酒,允许我,帮我最后一个忙好吗?替我照顾好我的两个孩子。”

  “好。”曳酒已是泣不成声。

  曳酒,希望你在与倚衡和参前相处的历程中,找到自己的人生。得了曳酒允许的清白,笑着合上了眼。

  ——————

  新启五年,长留战场。

  箭雨齐下,眼见着一支箭冲着云倚衡后心飞来,言曲奋力将手中的剑掷了已往,离隔了插向倚衡的那支箭。然而手无寸铁的言曲再也无力反抗那些飞向自己的箭羽,在倚衡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徐徐向地面坠了下去。四周的景色逐渐模糊了起来,他似乎看见一双有着琥珀色瞳仁的少年少女在前方静静地等着他,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曳酒开心地笑了,伸脱手向他们跑了已往,清弦,小曲儿,我来晚了。

  ——————

  新启五年,上将军言曲于长留战场遭万箭穿心而亡,帝君澹台参前闻之极为伤心,当朝失态,之后更是于战事正酣之时辍朝三日。长留距帝都路途遥远,天气潮热,担忧尸腐,言曲的尸体被就地掩埋,只有其遗物一个铜盒和一支玉簪被运回帝都。帝君以帝师之礼葬之,命举国为之戴孝三年。

  次年,踏歌派宗主季挽云于盛年骤然病故,其徒顾言云继任宗主之位。

  ——————

  他的一生一共有过三个身份,言挽风的十几年简朴而轻松,言曳酒的五年肆意而随心,而言曲,则从未活过。曾经的他爱说,爱笑,不留须,不饮酒,不喜应酬,爱迟到,而言曲萎靡,缄默沉静,嗜酒,恣意仪表,于门派间游刃有余,但从未让别人等过,没有人会将言曲与曾经那个惊艳一时的少年奇才联系起来。琥珀色瞳眸的少男少女温柔了言曳酒的五年,而言曲则用了一生去回报,去忏悔,去赎罪。或许只有人生的最后,言曲才是快乐的,他终于可以再次见到,他记挂而又愧疚了一生的少年和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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