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龙战于野

　　荆州，樊城。寒夜。

　　此时的荆地，早就进入了冬季，变得昼短夜长。

　　“抚玉楼”是这城中最偏、最不起眼、却也是最贵的青楼。

　　说是青楼，但来客人却从来都见不到半个青楼女子的身影。于是，这座“抚玉楼”在城民心中徐徐酿成了一间酒楼。

　　今夜不知是什么日子，十分热闹。楼内的食客络绎不停，满是一片欢声笑语、琴歌乐声。

　　楼内，有四名镖头妆扮的壮汉在一张方桌喝酒，从酉正就开始喝个不停。酒坛子已经擂起了慢慢一座小山般。为首的一名镖头留着满脸胡子，约莫三四十岁。双眼如铜铃般大，身高腿长。腰间别着一把格外厚长的雁翎刀和一块刻着“瑞麟”二字的腰牌。别人都用大碗喝酒，就这些镖头们直接用坛子。

　　“敬卫三哥！”其余几个身形稍微瘦些的镖头们同时起身，向为首的镖头敬酒。

　　那“卫三哥”正是瑞麟三子之一的“天暴星”——卫炎山。他自小和瑞麟镖局总镖头魏川流交好，二人也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这些年间，卫炎山可是魏川流的左膀右臂，心腹上将。通常最棘手的镖，十有二三由卫炎山亲自押阵，才保得万无一失。

　　卫炎山也开心地将小半坛子酒一饮而尽，露出了舒爽的神色。

　　一名白脸镖头道：“卫三，听说当年瑞麟镖局初初设立时，可是历尽千辛万苦啊。跟我们讲讲呗！”

　　卫炎山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后，徐徐道：“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年魏川流总镖头初立镖局时，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虽然只有不外十余名镖师，但这些镖师各个勇武过人。最为惨烈的时候，我一小我私家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护着魏总镖头逃出山贼们的困绕。”

　　一名黑脸镖头问道：“那是哪一次？”

　　“月隐山。”卫炎山淡淡道，其余三名镖头名顿开。月隐山一役是瑞麟镖局内公认的最惨烈一战。在走镖途中，三十名镖师被十余山头的流寇埋伏。战至最后，只有卫炎山一人护送魏川流狼狈地逃出困绕圈。

　　卫炎山点了颔首后，继续道：“当年的瑞麟镖局精锐尽失，魏总镖头也只好招兵买马，以图东山再起。过了不少年后，瑞麟镖局的旗帜再次飘扬在了川地和关中之地。这次，瑞麟镖局的分号拓得越来越快，以至魏总镖头惨遭荆楚首屈一指的“项氏镖局”设伏，被生擒带走。无奈，我亲自登上“项氏镖局”赎人时自断左手双指保证：今生此世，瑞麟镖局不会将生意拓到荆楚之地。”

　　肥胖镖师听到此处，好奇隧道：“那我们厥后是如何反杀推翻项式镖局的呢？”

　　卫炎山大笑一声后，道：“项式镖局在荆楚早已是根深蒂固，若是硬拼生意那定是以卵击石。再厥后，项式镖局的项黑天总镖头见瑞麟镖局生意越做越大。项氏镖局和瑞麟镖局冲突不停，最后项黑天和魏川流二人在上庸鏖战三百合。最后，项黑天惨遭魏川流斩首。这项黑天一死，诺大的项式镖局便群龙无首，唯有归附瑞麟镖局。为了抚慰降服的镖头们，魏川流总镖头便选了百单八名镖师为“天罡地煞”，人数上各参一半。”

　　其实这段故事三名镖师早就知道，但是听卫炎山那把粗嗓子说出来就是精彩。当年的“天罡地煞”中，有三人成为了“瑞麟三子”：卫炎山、万飞狮和周临鹤。

　　这三子中，只有万飞狮一人从项氏镖局归降而来。卫炎山和周临鹤都是随着魏川流总镖头一起白手起家的镖师。

　　虎死骨立。就算“项氏镖局”已经不复存在，但万飞狮却是当年堂堂二镖头，和项黑天是拜把子的兄弟。如今的瑞麟镖局中，更多镖头心中效忠的工具却是万飞狮，而不是魏川流。

　　白脸镖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恼恨隧道：“要不是那万飞狮忍不了一时之辱，将蛇鳞帮“虎豹虎豹”的年老秦屠豺大卸八块，瑞麟镖局厥后也不至于折损许多镖师。”这白脸镖头所说的正是万飞狮的妻子被蛇鳞帮众羞辱的事。

　　黑脸镖头道：“当年万飞狮亲自带人和蛇鳞帮之人在梁州城内大战两场，杀得血流成河。原本的百单八“天罡地煞”愣是折损了四十余名镖头。但蛇鳞帮也没捞着利益，原本如日中天的声势更是跌落谷底。”

　　肥胖镖师道：“多亏魏总镖头英明，将万飞狮毒昏后送给了蛇鳞帮帮主张全。否则，还不知道另有几多镖头得死于私仇。”

　　卫炎山原来的心血来潮也尽数消散，心情变得十分苦涩。追念起当年万飞狮仗着自己是“瑞麟三子”之一，就久有故意地想扳倒蛇鳞帮，以至镖局元气大伤。而魏川流也不得不请司马煌的紫凤刀门脱手来调停瑞麟镖局和蛇鳞帮之间的斗争。

　　黑脸镖头喊道：“小二！小二！”

　　靠近的伙计急遽跑来，问道：“这位镖头，可有什么付托的？”

　　“多来八坛酒！”说罢，黑脸镖头将最后一坛酒一饮而尽。

　　可是，那名伙计却面露难色，迟迟没有离开。那黑脸镖头侧瞧见了，厉声道：“还不快去？”

　　伙计吞吞吐吐隧道：“镖······镖头，我们今日的酒已经卖完了。”

　　“呸！你看这几桌子，不都另有酒吗？休要骗我！快拿来！”黑脸镖头语气粗暴，手指还在胡乱指着这几人。其他几名镖头也停了酒，直直地望着那名伙计。

　　恰似狼望着羊般。

　　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如今的瑞麟镖局真是越来越没有规则了，竟然跑到荆州樊城来撒野了！”

　　黑脸镖头喝道：“你个乡巴佬骂谁呢！”简直，那名年轻男子穿着布衣草鞋，和瑞麟镖局几人的碧绿绸缎没法比。黑脸镖头三步就跳到了这名年轻男子的身后，只见这人身材瘦弱，心中马上发生了蔑视之感。霎那间，黑脸镖头右手抓起年轻男子的衣领，将他一把提起。

　　那名男子倒也不闪不避，随着黑脸镖头提起。当黑脸镖头一撒手时，男子直接飞了出去。

　　但黑脸镖头没想到的是，男子竟然平安无事地徐徐落地，似乎一丝飘雪般。轮到男子冷笑了：“乡巴佬怎么了？今日，就让我这个乡巴佬来教教你欺软怕硬的下场！店小二，看好了！”说罢，男子卷起衣袖，双臂舒展开来，化拳为掌。

　　卫炎山在一旁嚼着两颗花生，嘴上带着一抹微笑，满是在看戏的样子。店小二却是惊骇，在一边畏畏缩缩地看着二人。其他的食客也立刻惊恐地退开，也有的食客留下饭钱后就跑着离开了。

　　黑脸镖头冷笑一声，将腰间雁翎刀取下，扔给了旁边的白脸镖头。“我乃瑞麟镖局天杀星陶啸泉，你该不会听不外我的名号吧？”黑脸镖头道。

　　男子名顿开般：“哦！原来就是瑞麟镖局的啸天犬啊！果真长得够黑，像条大黑狗！”这个“啸天犬”的名号是江湖人送外号，这陶啸泉打输后逃跑时的样子如丧家之犬般。因此，人送外号：啸天犬。

　　这句话有如拳砸龙之逆鳞，让原本只想手痒想找架的陶啸泉动了杀念。他大喝一声，如蛇般的法式瞬间迫近年轻男子。陶啸泉后手扭至紧绷后，突然如雷霆般前撞，形意拳的炮拳！

　　俗话说：学千招不如一招精。

　　陶啸泉早年间便拜得形意拳大师刘布奇为师，一手炮拳更是几十年来，每日成百上千次的练。如今，这炮拳已然炉火纯青，一拳轰在牛头都能将它打昏！

　　形意拳犷悍，迎敌而上。陶啸泉完全掉臂年轻男子侧挥出的几掌，势如破竹般前冲。那年轻男子软绵绵地，打在陶啸泉双臂上还没有见那炮拳就快能轰中年轻男子心口，陶啸泉心中大快，道：“看拳！”

　　先前那名年轻男子口无遮拦，还以为他有什么本事。其余几个瑞麟镖局的镖头看这一边倒的形式，难免有些失望了。

　　下一刻，炮拳已经打在年轻男子胸口上。尽管年轻男子双臂夹在了胸口前做了一个防护的交织，但他仍然被这力道打退了三五步。

　　嘭——

　　“中！”陶啸泉自信地吼道。

　　但是，他没有料到年轻男子竟然如一抹飘雪般再次轻盈地稳住了下盘。双臂再次展开，恰似一朵绽开的梨花般。

　　陶啸泉心下大震：“这······怎么可能！没有人中了我的炮拳还能够站得稳，没有人！”

　　面前的男子突然笑了笑道：“再来呀！”这笑容，比陶啸泉见过的任何心情都恐怖。但是陶啸泉究竟一ㄇ舔着刀尖的血过活的人，立刻控制住了心中的激荡。再次如箭般朝年轻男子奔去，又是三四记炮拳轰在男子身上，但男子每次都能平安无事地落地。

　　终于在陶啸泉卯足了全身力量挥出炮拳时，年轻男子突然一只手搭在了陶啸泉的手腕上。陶啸泉的劲力一下就被带偏，身体险些失去了重心。随后，男子行云流水般进行还击，用肘部横扫着将陶啸泉鼻子撞折，发出了清脆的骨断声。再下一刻，陶啸泉整小我私家被扫倒在地。

　　卫炎山凝神望去，努力回忆着适才短暂的那一招。不就是骊均山舞雪八掌中的“犁庭扫穴”吗？

　　年轻男子看着仰在地上，眼冒金星的陶啸泉，不禁笑了起来：“怎么，瑞麟镖局就这点儿功夫？”

　　适才年轻男子只是在骂陶啸泉，但是现在酿成在骂瑞麟镖局了！白脸镖头和肥胖镖头心中马上震怒，拔出腰刀就朝年轻男子疯砍数刀。

　　年轻男子只见白光闪现，心下立刻回撤，施展开身法不停回避。

　　可是“抚玉楼”内地方不算大，三两下已然将年轻男子逼入了墙角。年轻男子退无可退之际，两刀浅浅划过双臂，险些砍入。那瑞麟镖局的腰刀却都是出奇地尖锐，血液已经流落年轻男子的双臂。

　　突然，一挺朱红长枪从一侧破风而至，将双刀挑开后，在白脸镖头和肥胖镖头腿部都划开一道血痕。“二打一，算什么英雄！”两名镖头警觉地退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

　　卫炎山走上前来，将黑脸镖头扶起。直勾勾地盯着白衣女子：“你们，是骊均山的吧？”

　　白衣女子道：“这跟骊均山无关。”白衣女子护在年轻男子面前，宛如一块洁白的玉盾。男子不行置信地看着白衣女子，喃喃道：“师······师姐？”白衣女子也侧头轻声回应道：“有话出去再说。”

　　“都说英雄救美，原来另有美救英雄呢？哦差池，是天鹅救蛤蟆！”肥胖镖头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大笑。

　　卫炎山照旧局面人，照旧礼节性地拱了拱手，道：“在下瑞麟镖局天暴星卫炎山。”

　　白衣女子也拱手道：“在下赵秋，这位则是我的师弟丁凌印。”

　　白脸镖头立刻道：“师姐杀师伯，师弟害师门。真是叛徒搭配，干活不累呢。”江湖上早就流误传遍了赵秋杀害师伯风利子的听说，此时楼内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赵秋没有理会白脸镖头的话，只是继续道：“不知他做了什么，惹列位拳脚相向？小女子替他给列位赔礼了。”说罢，白衣女子行了一礼。

　　卫炎山笑了笑，道：“你师弟这张嘴啊，着实令人讨厌。行走江湖也不知道积点口德，早晚要倒血霉。真想致歉，把他舌头割了，我们自不盘算。”

　　“说什么笑！”丁凌印立刻吼道。赵秋本欲阻止丁凌印，但卫炎山已经拔出了他那巨型雁翎腰刀，踏着流星步径直冲来。

　　赵秋红缨一抖，卫炎山虽然力道不如川荆五侠里的郑墨一般犷悍，但速度却不慢。能将一柄巨型雁翎腰刀挥舞成这个速度已然看出了他内力不弱。只是刀法快起来没了界限，徐徐凌乱了。

　　连续几下斜劈后，卫炎山边招为自下而上的撩刀。这一刀从赵秋斜右下而来得极快，带着颇风之音杀来。卫炎山嘴边泛起一丝笑容，这一刀的角度十分刁钻，是赵秋险些看不到的一处盲点。同一瞬，卫炎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三五刀

　　可是，赵秋不退反进，红缨一下打在了卫炎山持刀的手腕上。

　　咣当——

　　巨型腰刀掉落在地上，卫炎山的手也立刻变得红肿起来，不行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不住哆嗦的左手。

　　卫炎山脸上没有了适才自信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火一般的目光。

　　杀气如火。

　　白脸镖头和肥胖镖头在卫炎山腰刀落地之时也拔出了宝刀，三两步从卫炎山两侧绕事后，同时劈向赵秋。两名镖头脚步如疾风般卷起了一阵风。赵秋并非哪吒，长枪化去右侧白脸镖头的攻势后，左侧眼看着就要被肥胖镖头劈上一刀。赵秋将双眼闭上，已经准备好了忍受皮肉之苦。

　　肥胖镖头瞬间察觉到了赵秋无法回防，心下大悦。要是他能斩杀打伤卫炎山的人，他在镖局内的威望一定会蓦地增加。肥胖镖头瞬间加速了脚步，一刀挥落。

　　啪——

　　“怎么，没看到我吗？”肥胖镖头看着说话的丁凌印，突然愣了愣。原来，丁凌印抄起板凳后便将肥胖镖头挥来的腰刀砸在了地上。

　　赵秋自然是听到了，只觉察一阵心安。当下朝白脸镖头频频还击，红缨摆动，如游云之龙。一时间，白脸镖头俨然落入下风。腰刀只有防守的份儿，三两步已经被赵秋挑翻在地。另一头，肥胖镖头一刀劈入板凳内时竟然卡在了里头。丁凌印立刻翻转板凳，腰刀在迅速的旋转下立刻脱出肥胖镖头的手。

　　一脚横踢立刻到来，踢中了肥胖镖头的胸口。

　　而肥胖镖头也迅速捂住胸口，不停咳嗽。丁凌印这腿的力道透进了肥胖镖头的心窝，令他一口气上不来。

　　纷纷制住敌人的赵秋和丁凌印相视一眼，眼神中泛起了不知几多思虑。并肩战斗的温暖依旧在，看见的却不是从前的你。

　　丁凌印收回目光，望向站立着的卫炎山。

　　卫炎山面无惧色，道：“樊城本就是瑞麟镖局的地界，哪里你们几个毛孩的事？”

　　“樊城属于荆楚之地的项氏镖局，基础就是你卫炎山这个下三滥抢来的！”赵秋怒道。丁凌印听到“项氏镖局”，面上也露出了不悦之色。

　　“项式镖局跟你有什么关系？江湖求存如逆水行舟，不进则亡。再说了，当年可是他项氏镖局先绑架了我们魏川流总镖头。”卫炎山振振有词隧道。

　　丁凌印怒吼：“乱说！明白是你卫炎山盯上了项氏镖局总镖头项黑天祖传’霸王枪’。本想在夜中悄默声地偷了走，却被项式镖局中的镖师看到。你一不做二不休，爽性趁项氏镖局总号所有人在熟睡时，将镖局内的人慢慢杀光。不是吗？”

　　卫炎山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又怎会知道？”卫炎山问道，但赵秋和丁凌印都没回覆。卫炎山低头，笑了笑，道：“往事如烟。就算你们知道又如何？就连万飞狮那个傻大个儿都以为项黑天真是被魏川流决斗时斩杀的。项氏镖局不行能死灰复燃了。”说罢，卫炎山从怀中掏出一个球形的物件。用方桌上的蜡烛点燃了引线后，一把扔了向赵秋。之后，一个转身就跳出了“抚玉楼”。

　　是火雷！

　　赵秋用枪头打开火雷后，拉着丁凌印就跳出窗外。

　　嘭——

　　抚玉楼一层瞬间被炸起了火，一阵像马叫的军号声随即响起。声音虽然降低，却似乎在震动着大地。

　　呜——

　　赵秋和丁凌印摔在地上，迷糊间听到这军号声，马上警觉起来。站起身后，拍下衣服上的许多灰尘。

　　“什么声音？”丁凌印立刻道。

　　赵秋静静地听着，突然道：“是麒麟号。”说罢，赵秋率先跑出了巷子。这号声正是瑞麟镖局的镖师遇险时的求救号声。此时，也不知道樊城中有几多瑞麟镖局的人在樊城内。

　　丁凌印却反手抓住了赵秋，道：“师姐，慢着。”

　　“我没你这个师弟。”赵秋停下脚步后，字正腔圆隧道。她背过身去，没看见丁凌印失神的双眼。

　　“就这么恨我？”丁凌印问道。

　　赵秋道：“是。”

　　丁凌印默默点了颔首，道：“是，一切错在我。被派去骊均山当卧底是我错，被命令蹂躏糟踏手足同门是我错，被命令迫害师伯照旧我错！开心了吗？说够了吗？换你试试，看你什么感受！站着说话不腰疼······”

　　“没胆子反抗，竟然另有理了！”赵秋扭过头来，语气和眼神如锐利的银针，深深刺入丁凌印内心。师姐何曾如此看过自己？

　　丁凌印收回脸上神情，神色变得木纳。在赵秋想离去前，高声道：“看看这两侧的墙，再想想抚玉楼在城中方位。如果我们要两小我私家被围剿，留在这里才最宁静。”

　　寒风吹过，凛冽的寒风。

　　砭骨的寒风，蚀骨的寒风。

　　砭骨的伤，蚀骨的痛。

　　“你的武器呢？”赵秋道。

　　丁凌印道：“骊均枪是丁凌印的，古庭剑是齐岭的。但这两样，似乎都不是我的。”

　　赵秋再次看着丁凌印，眼中似乎看道了差异的人。

　　熟悉的身躯，陌生的灵魂。她道：“那你又是谁？”

　　丁凌印没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默默让寒风削过他的脸庞。

　　麒麟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

　　“来了。”赵秋道。她抬起头，远远凝视着四周一幢楼顶。丁凌印顺着赵秋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只大雕栖息在上面。巷子远处的墙后，卫炎山扶着手上的左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身后也随着天杀星陶啸泉、白脸镖头和肥胖镖头三人。

　　卫炎山脸上多了几分自得的神色，他用右手吹了声口哨。眨眼间，刚刚那只大雕展开双翼，顺着朔风飞到了赵秋和丁凌印面前。

　　原来，这基础不是一只雕，而是一小我私家。来者虽然臂展奇长，但身材十分矮小。双臂收起时，滑翔时的衣物也收了起来。随后，那人朝卫炎山行了一礼，道：“瑞麟镖局地飞星甘追云，参见卫三。”那男子的声音也十分尖锐难听逆耳，宛若鸟儿一般。

　　二对五？

　　卫炎山身后的三名镖师被赵秋和丁凌印打伤，满脸狼狈。此时的眼神中带着又敬又畏的目光，提起腰刀护在身前。似乎一眨眼间，梨花的影子又会席卷而来。

　　在适才交手期间，赵秋便摸清了面前几人的修为。赵秋和丁凌印加起来，同时应付面前的五名镖师仍然免不了一场恶仗。

　　不知何时，赵秋和丁凌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一转头，身后的一撞墙被撞穿，摇摇欲坠。丁凌印借着抚玉楼的火光依稀看见了一个奇胖的身影，一看衣饰就知道是瑞麟镖局的镖师。“地兽星靳破竹，参见卫三。”

　　二对六了！

　　卫炎山哈哈笑着，朝赵秋道：“我卫炎山还算怜香惜玉，若这小子愿意让我砍了右手，你愿意做我的妾······今日之事，就全当没发生过——”

　　丁凌印没给卫炎山说完话的时机，舞雪八掌已然铺天盖地而来。赵秋更是心领神会，立刻跟上了丁凌印的法式挥枪前去。

　　适才在抚玉楼内，黑脸镖头陶啸泉被丁凌印一记“犁庭扫穴”打断鼻子。此时的陶啸泉双眼红肿，双拳护在脸和胸前应对着径直奔来的丁凌印。但是，他低估了丁凌印的掌力。

　　两三个掌影在脸前晃事后，陶啸泉只觉得绵柔柔的一掌压在左臂，传来一阵麻痹之感。再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打翻着撞上了一侧的墙上，昏死已往。白脸镖头和肥胖镖头二人提起腰刀阔步前来，丁凌印却从刀影间穿过，继续朝起那跑去。

　　卫炎山看着丁凌印朝自己跑来，心中大为不解。横着提起自己的巨型腰刀，就等丁凌印靠近后将他拦腰斩开。丁凌印眼中只有卫炎山，以寡敌众的时候，只能擒贼先擒王。可是，在丁凌印头上突然闪现的巨禽身影取消了他的念头。

　　是地飞星甘追云！

　　甘追云不仅轻功有成，脑子也灵活得很。看到丁凌印朝卫炎山跑来，马上洞悉了他的想法，当下轻身跃起就朝丁凌印踢去。连环三腿踢来时，丁凌印双掌一抖，如雪花般轻轻拍在甘追云踢来的腿上。三腿踢完后，甘追云退开了数步，双腿被丁凌印拍击处传来撕裂般的痛，让他双腿不停哆嗦着。

　　另一头，赵秋的红缨长枪将白脸镖头和肥胖镖头打得节节败退。两名镖头的刀法已经变得凌乱起来。赵秋心中深知此时她身后另有一名号称“地兽星”的靳破竹，局势可谓是十分危急。当下杀心大起，伏虎枪法锋芒毕露！枪头在和双刀交击下划了几个圆后，一枪飞速出击。

　　“黑虎掏心！”

　　一枪马上刺穿了白脸镖头的胸膛。赵秋将长枪拔出时，一团血雾喷在夜空中。肥胖镖头大惊失色，一把抱住了朝后摔落的白脸镖头。

　　“川敖兄！”肥胖镖头奋力用手按住白脸镖头的胸口，血仍如泉涌。白脸镖头的嘴也不停吐出猩红的鲜血，道：“让年老······给我······报仇······”说罢，再无消息。

　　肥胖镖头双眼闪过野兽般的红光，站起身后，冷笑着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赵秋默然。

　　肥胖镖头继续道：“他可是我们总镖头魏川流年老的亲弟弟，地俊星魏川敖。”他死死盯着赵秋，却没看见赵秋有半丝半毫的恐惧。

　　寒风越吹越大。

　　砭骨的寒风，凛冽的寒风。

　　鲜血般的寒风，如魔般的寒风。

　　红缨长枪却开始哆嗦着，发出着越发令人窒息的血气。赵秋看着肥胖镖头提起的腰刀，自己也将枪头瞄准前方，心中已想好下一瞬突进时使出的枪法。

　　嘭——

　　赵秋整小我私家在霎那间被撞飞，摔在了墙上，眼冒金星。丁凌印听到那撞击声后转头一看，竟然是靳破竹从赵秋身后偷袭，以肩肘之力将他她一把撞飞。丁凌印心中勃然震怒，本想转头去救赵秋，却没曾想地飞星甘追云在此时提倡了第二轮进攻。这次，甘追云法式变得飞快，一双长臂化为双拳朝丁凌印攻来。

　　瑞麟镖局的镖头们虽然是赴汤蹈火，但多是以养家生活的目的而习武。赵秋和丁凌印这等江湖名门门生却差异，他们习武是为了天下无双。

　　拳击表皮，掌至内里。丁凌印再次看穿甘追云拳法间空隙，一掌劈在甘追云的天灵盖上。甘追云的双臂马上如蛇般软了下来，双眼翻白。

　　丁凌印片刻不敢停，转身就去救赵秋。转身时刻，一柄巨大腰刀劈在了丁凌印脚下的青石板上，将其一分为二。是卫炎山。

　　地兽星靳破竹回过身后，再次飞快地朝摔伤在地的赵秋袭来。这次的速度更凶猛，有如一只野马般，试图蹂躏着铁蹄下的杂草。

　　靳破竹在瑞麟镖局内也算得上是一名怪才。肩肘破墙是他的拿手功夫，况且是以千钧之力砸落向一名柔弱女子？

　　看着地上挣扎着坐起的赵秋，靳破竹的杀意更浓了！他大吼一声，飞身一跃，朝着赵秋踏去。“碎！”

　　一阵撞击之声在巷子内传开，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千钧一发之际，众人之见一名身穿鹅黄色长袍的男子和靳破竹撞在了一起。那鹅黄色长袍男子身材比靳破竹还高峻了不少，左手还提着一柄长得吓人的双手长剑，只以右肩顶住了靳破竹。

　　靳破竹笑道：“走镖那么多年，今日才知道天下竟然另有和我一般具备神力之人！”

　　江岩身上的鹅黄色长袍在凛冽的寒风中被吹得飘起，低声道：“就这？”靳破竹听着这话犹如针扎，战意更浓。一脚踏碎地上的砖头后，换左肩顶向江岩。可是江岩这次基础不再用力，一用巧力就将靳破竹摔翻。随后，江岩拔出双手长剑，将靳破竹的头颅砍落。

　　在一侧张望的肥胖镖师大惊失色，转身跑向了丁凌印。肥胖镖师心中知道，此时形式已经完全翻转过来。此时唯有和卫炎山挟持丁凌印才有逃脱的可能了。

　　肥胖镖师正狂奔之时，眼角余光竟然看见一杆青钢蛇矛朝自己刺来。情急之下，肥胖镖师冒着重心尽失的风险，抽身以刀挡去这攻击。但青钢蛇矛一翻，洞穿肥胖镖师的胸膛后又刺入巷子的墙内，将肥胖镖头钉在了墙上。鲜血喷洒而出，染在了张旷杀意浓厚的脸上。

　　卫炎山见张旷挥舞这蛇矛翻墙跃过时的敏捷身手便料到肥胖镖头将败。巨型雁翎刀立刻朝着赤手空拳的丁凌印打去。面对如此犷悍凌厉的刀法，就连丁凌印也是除了闪身躲开之外再无他法。每一刀砍空之后，卫炎山手中的巨型雁翎刀都市劈入地上青石板内或砍入墙内。

　　也许是卫炎山砍得欢了，这才没看着头顶上砸来的白色身影。

　　邱燕从一侧高楼跃下，一腿踢倒卫炎山，巨型腰刀再次脱手而出。

　　寒风，剧烈的寒风。

　　卫炎山嘴中不停流出鲜血，嘴角却上扬着。

　　邱燕照旧那副面无心情，淡淡问道：“笑什么？”

　　“你们······抬头看看。”卫炎山道。这句话虽然说得轻声，骊均古庭众人却都警觉地看着周围楼上。

　　除了险些被烈焰吞噬掉的抚玉楼，四周几幢楼上都有着人影，约末儿十来人的样子。这些人手中弓箭已然拉成满月，瞄准着骊均古庭众人。

　　丁凌印这才名顿开，道：“竟然是有备而来的······”

　　卫炎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后，道：“我只要摆摆手，你们都市成刺猬了吧？”

　　众人陷入一片沉思。

　　张旷道：“赵师妹、邱师妹和我在成国都内遇袭后修整了几日。却在客栈内听见瑞麟镖局的镖师讨论着花见师兄等人被带往樊城，便一路跟至此处。”

　　丁凌印神色凝重隧道：“古庭宫大队在荆北遇袭后，也是在最近的城镇内听到了关于古庭宫人被带向樊城的消息。”

　　现在看来，不外是渔夫为了抓住最后的漏网之鱼，撒多了些饵。

　　卫炎山看着倒在巷子内的镖头们，道：“另有什么遗言吗？”

　　丁凌印摇了摇，道：“差池，卫镖头有什么遗言吗？”

　　卫炎山笑着道：“这周围的可都是瑞麟镖局精锐箭士，你们现在再动一下，他们就能让你们万箭穿心。”

　　丁凌印也笑起来了，道：“谁让我们万箭穿心？”没等卫炎山接话，身后已经传来了一片哀嚎。一个红色的身影掠过一侧楼顶，所到之处皆是血肉横飞。那些箭士立刻将箭头转至这红影，试图阻止他近身。但这红影身法变化极快，一对短剑在手中快速无比，而且还会利用箭士的身躯作为掩体不停前行。片刻间，箭士间已经有十人死伤。

　　另一侧的高楼上又跳出三四个红影，从另一侧突入箭士的行列中。卫炎山看着自己手下这批精锐箭士被割麦子一般坠落高楼，摔得赴汤蹈火。卫炎山只觉得自己心头在滴血一般。

　　半晌，楼顶上再无箭士，红影纷纷跳落至丁凌印身后。为首一人身高腿长，猩红长袍上的鲜血也是最多的，正是徐豹带着几名燎原仪的妙手前来支援。

　　丁凌印看着愣在原地的卫炎山，道：“说话，我义兄被你们带去哪里了。”

　　寒风慢慢停了，四处变得宁静起来。

　　卫炎山只是叹了一口气，无神隧道：“要杀要剐随你便，可我不会说半个字。”

　　江岩在后头听到这话就急了，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一把提起卫炎山就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面容变得犹如凶神恶煞一般。随后，江岩一剑便将长剑刺入卫炎山左肩。卫炎山尽管心情扭曲，却未曾痛苦地呻吟。

　　模糊间，江岩听到了众人警惕的脚步声，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臂膀上中了一支绿尾羽箭。“楼顶另有箭士！”赵秋立刻道。丁凌印将江岩拉了起来，身后却又传来了几名燎原仪妙手中箭的声音。徐豹的神情变得紧张了起来，道：“快躲到墙后！赵秋边撤时，看到了楼顶月前一个身影。这个身影只是普普通通地站在楼顶弯弓搭箭，却散发着完全差异于适才镖局箭士的气息。

　　卫炎山看着那只绿尾羽箭，惊喜地笑着，听到楼顶箭士道：“卫三哥快走！城东有镖局弟兄正等着您！”话音一落，卫炎山便大笑了起来，捂着肩膀徐徐走开。

　　眼看着卫炎山这么跑了，张旷心中可是一脸不甘。邱燕看到后，道：“张师兄，你莫不是想——”

　　没等邱燕说完，张旷已经冲出墙的掩护，将手中蛇矛瞄准卫炎山背心奋力投出。蛇矛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速度惊人。

　　叮——

　　一支绿尾羽箭在半空击中了蛇矛，将它打在地上。张旷抬起头看着高楼上的箭士，无力感马上涌上心头。当年在关中时，他曾听说过瑞麟镖局中有一号神箭手唤做“天英星曹清”。

　　在西安城内流传着一句话：雕弓配绿箭，哀嚎声无间。

　　思索间，高楼上发出了“嘭”的放箭声。绿色的箭影在月光下朝张旷快速飞来。此时的张旷手中已经失去了武器，似乎只有中箭的份儿了。

　　叮——

　　金属碰撞声再次在夜空中响起，这次是绿尾羽箭和红柄飞刀的碰撞。这柄飞刀的主人正是徐豹。

　　卫炎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高楼上传来曹清的声音：“赵秋和丁凌印可在？”

　　赵秋和丁凌印听到在喊自己的名字，便一同从墙壁后走了出来，道：“在。”

　　曹清又道：“你们师父说了，西安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