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代言情

臣将盗

第二十九节 先生往事(八)

臣将盗 空巢老蛋 2288 2019-05-02 21:25:59

  新梁楼中的客人、伙计,加上掌柜的自家人总共三四十人,将文隽围在柜台中便打:个高的抬腿便踹,个矮的低着头钻进去也要给一拳;有力的推开众人上去打,无力的站一边高声呐喊;文人摇头退却,粗人解衣撸袖;客人要泄平日被他人欺负之愤,伙计要赚今日挨打的掌柜之好;性弱的离开几丈远唯恐伤身,好斗的相距不盈尺生怕无事。人群之中你打着了我,我踹伤了他,一片吵吵哄哄如鼎沸一般,三里之外也听得真切,若不是此时衙门发饷银无人巡察,定惹出一场讼事来。

  喊打喊骂了约一刻时分,掌柜的气消了才知道后怕,担忧打死了人牵扯讼事,忙高喊:“诸位客人,诸位客人,快快住手,莫要打死了他惹来官家差事!”如此喊了数遍,众人才纷纷停手撤下来,也是畏惧拳脚下出了人命,心中惊骇,那银子事务也不管不问了,纷纷作鸟兽散去,只留下几个胆大好事的还围在那里等着看文隽死活。

  掌柜的走去柜台里面,四处寻不见文隽,心中愈发慌了,高声喊他名字:“邱文隽!邱文隽!你这泼皮若是还在世,好生出来收拾工具滚开,莫要老子报官来拿你!”

  寻了多时不见人影,掌柜的着忙,发付众伙计家人:“你们这些木头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那油瓶!”众人闻言散去店里四周寻找文隽,直找了半个时辰也不见踪迹,正忙乱时,门口跑来一小孩拿着一封书递给掌柜的,口中说:“这是王家令郎送来的,说有要事在里面。”说完,将书信丢在地上便跑出去玩了。

  掌柜的听说‘王家令郎’心想:“莫不是有什么大生意要惠顾我新梁楼了?”钱迷心窍,一时兴奋起来忘了文隽的事,将那书信捡起拆开,却又不识字,便叫跑堂伙计过来:“你识字,将这信上内容说与我听,不得有半点虚假,知道么?”

  跑堂的接过来看了看,那眉毛登时变作一个‘八’字,一脸苦相地看着掌柜的,掌柜看他这般模样,骂道:“怎么,你也不认识上面写的什么?枉我平日里养你们这些人,无事时各个夸下海口自称本事能耐,到有用时候又都是脓包!”

  跑堂伙计忙分辩:“掌柜的,这……不是我不认识,只是不敢说。”

  掌柜的一瞪眼:“有什么不敢?怕不是钱数太大,你这伙没见过世面的惊了心?”

  “这……”

  “说!”

  “这……这书信是邱文隽写来的。”

  “什么?!”掌柜的抬手便打了伙计一嘴巴,骂道:“邱文隽自姓邱照旧个贫贱工具,那小儿说的是‘王家令郎’,说的是‘令郎’,你可听见了?!”

  “可这确实是邱文隽所写。”伙计一脸委屈:“他随他母亲再醮进了王家,本该姓王,是他自家不识好歹,死也不改姓,才一直说是‘邱文隽’,掌柜的你不知道么?”

  “我呸!”掌柜的又是一耳光打下去:“老子平日里忙东忙西,哪管他这杂种是非?一时忘了,也轮不到你来教我!”

  跑堂伙计挨了这一顿打骂,心中无限委屈,但碍着别处无人用他,因此怕丢了饭碗,也不敢违逆掌柜,只得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那封信不知该做什么。

  “他写的什么,你倒是念啊!站在这里不言不语,当你自己是块榆木疙瘩么?!”掌柜的见伙计不动,张口便骂。

  “这……”跑堂的心中虽然不忿,也只得拿起信纸看了看,道:“邱文隽那小子写了一些有的没的,我也看不懂,只知道他应该是在骂你。”

  “什么?!”掌柜的烟斗要瞪出来一样:“那贼子骂我什么了?”

  “他说你吝……吝……”

  “吝什么?”

  “不认识……”

  掌柜的气得嘴歪眼斜,跳脚打骂:“废物!通通都是废物!”又指着跑堂伙计大叫道:“你,下次见了那杂种告诉他:我新梁楼再不许他踏入半步!”

  “这……”

  “怎么?”

  “他已在信上写下告退不做了。”

  “什么——”掌柜的正要骂,一张嘴时那被打的鼻子又疼起来,从鼻孔里淌下一道鼻血来,众伙计忙上前将他扶回楼上不提。

  却说邱文隽独自在房中,只当外面母亲的责怪如流风一般,自己对着铜镜看了一看,身上多是青瘀的皮肉伤,倒是没伤着筋骨。原来那众人一拥上柜台来时,有一人当先推倒了文隽,文隽打了那一拳以后也清醒了许多,自觉危险便顺势滚到了柜台下面跑出门去了,外面多是看热闹又怕惹事的也不管他,里面那些人又多数不认识邱文隽面貌,况且人多嘴杂碍着眼目看不清面貌,相互打了这一刻时辰,若不是文隽写信送去时,那些人还都不知文隽早已逃回家中来,却不是可笑!

  文隽看了看身上无什么严重伤势,也不很往心里去,只当是被剪径强盗打了一顿而已,况且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县试与乡试,文隽自认满腹学识,到时考回功名来哪还在乎一个小小的新梁楼?因此丢了这算账的事情倒也不怎么惆怅。

  文隽刚回家时也顾不得身上伤痛,夺路回房将门闩了,就从怀中拿出书信重复看了多遍,一时思绪如麻刚刚放下花笺看了看身上伤痕。

  文隽虽然看伤,也仍是心不在焉,此时心中只想着云荷书信:欲要拒绝她时,书信从烟柳楼中送出来简朴,寄回去极易引人生疑,况且书信往来,许多事情也远不如劈面对话说得清楚,然而下次晤面又是七天之后,彼时一定来不及了。如果云荷已经许下张令郎的要求,倘若自己考试有些许马虎,云荷一定被那鸨儿欺压,到时候只怕事态生长无法控制,自己与云荷终身幸福毁于一旦。想到这里,邱文隽顿觉‘考试’二字如山般极重压在肩头,甚至感受自己已经有些透不外气来。

  想了很久,邱文隽看着窗外昏黄的日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云荷,只愿苍天开眼,事不与愿违,令我邱文隽大展才学,一扫这些市井俗人偏见,将你救出来,即是我平生所愿了。”

  说罢,文隽紧闭双眼倒在榻上,想起自己身世,双眼中泪流落颊,伤心不已,忍不住高声喊道:“天!我邱文隽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何偏叫我父亲早亡母亲再醮,又为何偏叫我受这世俗冷眼、市井讥笑?母亲再醮也未曾做错什么,我随母亲来这家中也没做错什么,为何就要称我做‘拖油瓶’?”

  门外文隽母亲听了儿子如此,心中或许知道他为何弃工回家,眼中也是泪流不止,又不知该怎么劝他,只得悄悄离去了。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转动
目录
目录
设置
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