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希望
市集里有一家巧克力房，笼罩着浓郁的巧克力香气，四周有几家香料店肆，摆满了肉桂、豆蔻、胡椒等香料，另有少量辣椒弥漫着辛辣的气味，艾莫尔先生与艾德里安沿着街道散步，鬓角发白的诗人直奔着巧克力房而去。
巧克力房虽然在伦敦十分流行，但是这种饮品还尚未风靡神圣罗马，窥视到商业先机的巧克力屋老板是个伦敦人，他声称所有的可可豆都来自西印度群岛的可可种植园，并将这一信息标注在了店肆里最明显的位置。
比起莱茵河畔产出的葡萄酒，巧克力饮料的价钱要昂贵许多，故而这家巧克力房远没有其他提供饮品的店面生意好，艾莫尔和艾德里安到达的时候，店里仅仅只有几小我私家，他们在僻静的角落里坐下，新奇高峻的热带植物将他们的身影半遮盖住。
艾莫尔先生想为两人付款，但是艾德里安拒绝了他的美意，自己支付了一半。他离开科隆时携带了一些住所内生存的达科特金币和泰勒银币，这种钱币在各个邦国间的差值都不会太大，尽管旅途中已经有所消耗，但他自觉购置一杯巧克力照旧不会超出预算的。
“我喜欢巧克力，可可豆真是个美丽的小精灵。”艾莫尔先生摘下帽子放在了膝盖上，他倚靠着椅背，姿态放松而惬意。他视察着艾德里安规则的坐姿，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浓厚香醇的热巧克力放置在两人面前，热气像一层薄雾。
气氛温暖而轻松，艾莫尔如同随口提起一般向艾德里安问道：“约书亚先生身体还康健吗？”
也许是因为先前谈话中的体现，艾德里安并没有对这个话题感应意外：“他挺好的。艾莫尔先生，您似乎很熟悉我的舅舅？”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二十多年前，我们在这儿的银行里打过交道成了朋友，那家荷兰人开的银行现在还经营着呢。其时他和你差不多一个年纪，要我说，艾德里安，你长简直实和他很相像，尤其是眼睛。约书亚让人印象深刻，那时他还不是一个银行家，但我总觉得他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对了，你母亲结婚的时候，我还出席过婚礼，那是在你父亲的城堡，只邀请了几个朋友，但我们都玩的很愉快。”艾莫尔先生似乎陷入了回忆，“不外你或许没有听说过我，在那之后，约书亚醉心事业，而我去了外洋，我们徐徐淘汰了联系，如今或许有七八年未曾晤面了。”
艾德里安略感遗憾地叹息了一声。
“其实见到你挺让我意外。”艾莫尔像是对这一段中断的友情已经感应释怀，他抚慰地看了一眼艾德里安，“我想象中你应该金发蓝眼，就像瑞塔小姐，她像极了你们的奶奶。而且你的旅行竟然和幽灵猎手们在一起，那可真是命运女神奇妙的部署了，希望你不是那种太着迷于危险的冒险的年轻人。”
他又喝了一口巧克力润喉：“查理曼告诉我说你需要阿尔曼?苏恩兰德的消息，关于这小我私家我有些了解。他是萨克森选帝侯公爵的一个小廷臣，没有什么名气和事迹，但曾有种蜚语怀疑他是老公爵的私生子。”
“萨克森选帝侯的廷臣？我还以为……”艾德里安惊奇地睁大了眼，欲言又止，“不，没什么，请继续，艾莫尔先生。”
“他的母亲是庞蓓夫人，一个美丽的未亡人，可能是老公爵的情妇之一，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并欠好，相反苏恩兰德和选帝侯公爵，疑似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倒有几分亲昵。这种蜚语现在很少被人提起，但我推测是真实的。我的消息来源告诉我说，阿尔曼?苏恩兰德近期都没有在宫廷中泛起，他可能不在德累斯顿，如果你要找他，那就只能期待了。”
艾德里安沉静地拿起瓷杯，银勺子将热气滔滔的浓厚巧克力搅出一圈波纹：“谢谢您，艾莫尔先生。我会耐心的。”
一切都似乎好转了起来，斯卡德拉根的信件，艾莫尔的消息，似乎就是新的希望，他只需要期待片刻，胜利的果实就将唾手可得。一种积极的未来像冬日的暖阳，自地平线缓慢地升起，尽管热量还没有通报到身上，但看着它焕发出的辉煌光耀金色，就似乎能想象到温暖。
艾德里安感伤着瓷杯的温度，热巧克力隔着一层陶瓷温暖着他的手指，他感应充实而宁静。
只需要期待而已，他想着，仅仅只是期待，他一向有耐心。
美意情一直维持到入夜，伊丽丝和艾莫尔都有另外的住处，他们早已坐马车离开，卡罗就在隔邻，离开前告诉艾德里安需要资助可以直接找他。
三楼有四间房间，两间还空着，每一间都是一样的，空间不算小，摆着衣柜、书桌和床，书桌上墨水、纸张、拆信刀和其他一些书房里常见的物品都有，床边有一扇窗户，正对着南面，如果是白昼，能看到不远处的市集。
没有什么灰尘，家具和地板都挺洁净，像是经常会扫除。蜡烛灯点亮后半个房间都笼罩在暖光中。
艾德里安合上房门后终于独处了，他整理起携带的行李。海茵的燧发手枪连着枪套被放在枕头底下，几套颜色朴素的衣服被放进衣柜。在衣服被安置好之后，行李箱内就没有几多工具了，艾德里安携带的物品很少。
半截被染成暗红的天鹅羽毛被搁在书桌的架子上，羽根的尖锥已经磨平，艾德里安注视着这半截羽毛，神情有些纪念。
他又取出另一支羽毛笔，这是加西亚临别前赠送的礼物，那个浅发的青年并没有为划分感伤，只是对他说：“明年四月见！”加西亚的手工艺确实不错，他不是幽灵猎手的话，也许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手工艺匠人。艾德里安将羽毛笔搁在墨水瓶中，又从行李箱的隐蔽口袋里取出了一枚精致的火漆印章。印章的手柄是一截不足手指长的白水晶矿石，切割成平滑的六角柱，顶部镶嵌一轮金制的小月牙，印章的图案是盾形，支解成左右两部门，左侧为平铺的月牙，右侧是两只首尾相背上下对望的狮子。
给斯卡德拉根的回信在离开科隆前已经寄出，但艾德里安现在依旧要写信，这一次是写给阿比盖尔的，信件会直接邮寄到科隆的蒙特伯格宅邸，以他真实的身份书写。
他觉察自己像是有千言万语想对阿比盖尔诉说，又有些话希望她能替他转达给约书亚和劳伦提斯，他捏着羽毛笔想了很久才开始动笔，向阿比盖尔描述德累斯顿的风物。无关紧要的话语写了一堆，他才开始表达自己的想法。他迫切地希望自己现在的信心能转达给阿比盖尔，然而写在书面的依旧是平静的口吻。
长信以一句问候结尾，艾德里安辅以拆信刀将纸张折叠成信封状，他手边没找到火漆，暂时只是将火漆印章压在了封口上。
他还在考虑着明日下午向艾莫尔先生借火漆一用，窗户突然被小石头砸了一下。
今夜月光昏暗，楼下站着一小我私家，看剪影像穿着长裙，或许是个女人，对方招了招手，示意艾德里安下来开门。
伊丽丝有钥匙，一定不会是她。
艾德里安看向隔邻的窗户，卡罗的房间里没有亮光，他可能已经入睡。艾德里安摸出枕头底下的一把手枪藏在怀里，套上外套提着蜡烛灯下了楼。
开门后那女人熟门熟路地走了进来，她审察着艾德里安，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似乎绝不意外开门的是一个陌生人：“新的联络人？”
“……是的，我是艾德里安?蒙特伯格，卡罗还在楼上，需要我叫他吗，女士？”艾德里安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的女人是个幽灵猎手，他一时有些讶异。
“不用了，我只是需要住一晚，此外我们明早再说。格兰杰?特蕾西亚?图姆普。”女猎手报上了姓名。
格兰杰盘着头发，几缕深棕色的发丝垂在脸侧，她面貌柔和，却自有一种英姿勃发的气质，而且身形修长，只比艾德里安低了几寸，看上去颇有气场，老练而可靠。她的着装隐隐与旁人有些差异，裙装格外的蓬松，一直垂到脚面，露出一双皮靴，侧腰上的长丝带打结成一朵巨大的球形花朵。
一个女猎手已经让人意外，令艾德里安更为惊讶甚至感应有点恐慌的是，格兰杰走进来后就开始抽解侧腰的丝带，丝带似乎被设计成掌握了纪律后就容易抽离的款式，格兰杰轻易就将它扯开。丝带竟然是连接裙摆的要害，她一抽掉，裙摆就散开成一块锥形的布料，格兰杰就像携带一条披风一样将它搁在手臂上。在裙装之下，她穿着一条男式长裤，腿边绑着一把武器，武器经过了改装，是折叠生长方体的一块金属，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种类，但是另一边是一个皮质的长口袋，就像箭袋，艾德里安看见了几根细长的木棍，尾端带着羽毛。
“怎么了？”格兰杰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这种熟悉的特立独行的气势派头，确实是艾德里安所认知的幽灵猎手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