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申饬
“树林？”艾德里安琢磨了片刻，他陷入思绪之中，没有跟上加西亚。因为不能独自将同伴丢下，加西亚驱马跑出去一段后只能绕个圈再跑回来。
“艾德里安，你还在想什么呢？”加西亚让自己的马轻轻撞了沉思的同伴一下。
艾德里安稍微晃了一下身子，但他又很快坐稳，拉扯着缰绳避让出一小段距离。两匹马挤得有些近，他感受到自己的佩剑剐蹭到了对方的马鞍：“我在想，如果情人蛇是在村里觅食，那么在乡村中心设陷阱会不会更有效？为什么要去树林？”
“嗯……确实是这样。”加西亚认同所在颔首，驱马围着艾德里安小步绕圈，“但我不想在这儿留宿，真的，我十分不想。所以我们照旧去树林把蛇叫出来吧。艾德里安，别磨蹭，我用的技巧可是独门的，此外幽灵猎手肯定没用过！情人蛇可不是什么常见的鬼魅，错过这一次时机，我可纷歧定能展示第二次！”
“查理曼先生可能不会乐意今晚就见到我们。”艾德里安不得差池他太过兴奋的同伴提醒着，“我们最好先确认教堂里的受害者都已经痊愈再离开。而且，加西亚，你应该尽力制止屠杀，也许正面交战不是什么好主意。”他指了指加西亚的左手臂，那里被大蛇咬过一口，存在几道撕裂的伤痕，尽管已经用药粉和绷带处置惩罚过，但艾德里安不认为可以忽略它们。
加西亚似乎对艾德里安的申饬有些不满，他抽出腰上的佩剑，用左手挽了几个剑花，又迅速对着艾德里安做了两下突刺的假行动。剑锋在艾德里安胸口一掠而过，但黑发的青年镇定得都没有退却一小步。“我倒是觉得这主意挺棒的。”加西亚没有获得预想中的反映，略感失望地收回长剑，他原来试图用行动向艾德里安展示他并没有被伤口影响身手，还想稍微惊吓一下这个显得太过冷静的同伴。“也许我们可以把事实稍微修饰一下再告诉先生……你觉得呢？”
艾德里安的唇角浮现出一个克制的微笑，那笑容转瞬即逝微不行查，他看上去像是有几分愉快，声音降低而柔缓：“不行。”
虽然艾德里安这样回覆了，但他照旧随着加西亚徐徐往乡村四周的树林走去。巫师的药粉似乎真的存在奇妙的魔力，加西亚伤口愈合的情况远远凌驾了艾德里安的想象，经过半天远程跋涉，加西亚持剑的左手依旧能使出如此精湛的剑术。
“我一定会被先生骂的……不，查理曼先生才不会说粗话。”加西亚说得肯定极了，语气中又带着对文森特?查理曼的极端推崇，但他依旧坚定地在往树林的偏向走，丝毫没有改变路径的意思。“但先生照旧不要知道的好……艾德里安，你不是来监视我的对吧？”
艾德里安眨了眨眼，他看了一眼加西亚，又移开了视线，有些犹豫地说道：“查理曼先生只是在担忧你。”
“我快要忏悔带上你一起了。”他们从几个木桩旁经过，加西亚伸手扯了几根木桩上的麻绳，他抖了抖绳子，将垂挂的干瘪宁芙草都甩到地上，尔后卷起麻绳收在了兜里。
“加西亚，”艾德里安提醒道，“是你先说要带上我的。”其时他甚至反映不外来，完全没有料到刚刚认识的幽灵猎手会邀请他一同出行，就像他们是结识已久的老友。
“我就是……”加西亚斟酌了下语句，接着说道，“就是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家伙，和你相助或许会很有意思才想要叫上你的。说真的，你可太不像一个学徒了。而且你怎么没随着你的导师？你可不像是把工具都学完了！这样的学徒宝宝我们都是栓在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的！啊，我知道查理曼先生是最厉害的幽灵猎手，但那也是他受伤前的事了。”
“海茵已经把最重要的部门教给我了。”艾德里安垂下眼帘，灰色的眼瞳里蕴着庞大的情绪，像是纪念和伤心，又像在其中缀着期盼。他能感受到那四把燧发手枪的重量，它们藏在外套里，自从查理曼在科隆大教堂旁边把它们交给他，艾德里安就一直随身携带着。卢卡斯?海茵，这个名字，他曾经一度畏惧听见，他畏惧遇到的每一个猎手都要向他询问海茵，他畏惧自己得不停重复海茵的死，但是他又不愿意拒绝，每一个问起海茵的人都是那个幽灵猎手的朋友，他们体贴着他，他们会为他悲痛，他们铭记着他，比起这些，艾德里安不允许自己逃避。但是现在他知道了海茵对他的看法，这四把留给他的手枪不再只能将他拖回痛苦的回忆里，艾德里安握着它们，就绝不会被痛苦击倒。“无论与何人战斗，我都不会退却的。”
加西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吧，勇士。等你从死国回来的那一天，我们一起去狩猎亡灵！”
他想了想，又对着艾德里安诉苦：“我们是幽灵猎手，对吧？为什么我们还得管情人蛇呢！要是祈祷有用的话，我现在就回教堂对着十字架用我毕生的虔诚祈祷一个宗教评判员从天而降，哦对，仁慈的天父，请让那个宗教评判员脸朝地。”
“为什么是宗教评判员？”艾德里安知道这个名称，它属于梵蒂冈宗教裁判所，这一职位卖力审理宗教审判案件。蒙特伯格在他出生后就没有发生过需要请他们来审理的事件，但他旧时的挚友罗森茨威格的家族领地上有过一起女巫密告，总是姗姗来迟的评判员那一次适时到来，并判决了那个老妇人无罪。在那之前，艾德里安对罗马天主教会的宗教裁判机构一度没有什么好感。在那之后，他意识到或许他存在一些偏见。蒙特伯格倾向于新教，他的母亲是犹太教徒，但是他的挚友们多数又是天主教徒，艾德里安一直觉得自己在信仰问题上是一个宽容的人，这让他与伊多娜相遇，又让他和猎手们同行。
“等你成了猎手就知道他们有多讨厌了。”加西亚像是回忆起了不愉快的经历，他的脸皱成一团，显露出明显的厌恶，“这样说吧，乡村里疑似泛起了一个亡灵，教士就会陈诉给教会，但裁判所可能半年后才会派人来处置惩罚。村里人等不及，就会找到幽灵猎手，然后我们就嗖嗖嗖的解决掉亡灵。我们难道不是在做好事吗？但是评判员半年后过来就会千方百计地视察你，怀疑你。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宗教裁判所敌视巫术。”
加西亚收起了笑意，翡翠绿的眼瞳像玉石般泛着冷冰冰的色泽，他十分严肃认真地申饬艾德里安：“永远不要对他们提起哪怕一个有关巫术的词语，他们可以对猎手视而不见，但是他们不会放过真正的巫师。”
他顿了顿，心情又软化下来：“不外宗教评判员里确实有一部门人有点本事，我有个朋友叫查尔斯，他有一次在美因茨停留，就想顺便接几个委托，结果被裁判所连续截胡了三次，我那个月路过美因茨和他见了面，说起这事他的心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艾德里平静静听着，他们又聊了几句，树林就到了。乡村的牧师说最后一个受害者就是在树林见到的情人蛇。不外要是加西亚的部署没能起效，他们也不介意在周围多做频频实验。
凭据他出发前补习到的知识来看，情人蛇一般都是潜藏在树洞、石窟、水边这样阴暗湿润的情况中的，夜间觅食白昼休憩，它们虚构出的幻象对每小我私家都是纷歧样的，同伴间只要相互确认自己所看见的是谁，就能轻易识破情人蛇的伪装，尔后它的幻象就会失去作用，所以情人蛇一般会挑选落单的目标。现在是白昼，他们临时不用担忧一踏入情人蛇的领地就面临昨晚一样的突袭。
他们绕着小树林走了几圈，艾德里安看到加西亚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那种玻璃瓶就像是艾德里安见过的威尼斯工艺品，太过精美以至于泛起在加西亚手上显得有些奇怪。玻璃瓶里装着细碎的粉末，粉末泛起出一种不均匀的黄绿色，让他联想起科隆据点地下室里的瓶瓶罐罐，那些玻璃罐储存的都是巫师们准备好的药粉，有的用来做子弹，有的用来做伤药。
“这是薇薇安送我的。”加西亚捧着玻璃瓶，他骄傲地向艾德里安炫耀，心情又是怕羞又是自得，“我上次也是用的它，别人都没有的。”
加西亚拔掉玻璃瓶的软木塞，在艾德里安鼻子底下晃了晃。粉末的气味离奇极了，是一种很淡却有些刺鼻的香味。艾德里安从来没闻到过这种无法在难闻和洽闻间抉择的气味：“是什么做的？要怎么用？”
“嗯……我记不清身分，或许有蛇莓、毛地黄、秋水仙和荠菜籽之类的吧。蛇类会被这种粉末吸引，情人蛇也不例外。不外在那之前，我们找点树枝。”加西亚从兜里取出了刚刚从木桩上拿走的麻绳，他捏着绳子甩了甩，就像在甩他自己的锁链。
“陷阱。”艾德里放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