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曹彬眼看着他侃侃而谈，气势上比他这半生戎马、统军十万之人亦不落下风，心中悄悄称道。
“王兄，你说着江南一方领土，现今是谁人所有？”吴英雄笑着问王侁道。
“江南早已向我朝称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然是我朝陛下所有。”王侁不知他是何用意，说出一个尺度答案。
“你错了。”吴英雄正色道，“前朝大唐正朔尚在，江南尚可称为中原之隶属，近世乱离，枭雄并起，蔡氏经营已历三世，自成道统，一日蔡氏不降，江南一日便非赵氏所有。”
“这个好办，打下金陵后，把蔡煜解送汴梁即可。”曹彬面无心情的接道。
“然而到了那时，金陵之土地乃赵氏之土地，金陵之黎民乃赵氏之臣民。”吴英雄微笑道，“贵军上下若是为了泄愤而屠戮金陵，贵国陛下目前虽然可以临时容忍，总有一天会盘算此事，曹将军乃是全军主帅，到的那时，恐怕难有一个好的收场。”
曹彬脸色一变，他离开汴梁之前，赵匡胤曾经亲自告诉他“城陷之日，慎无杀戮。”他不外以为是陛下仁慈而已，经吴英雄这么一说，联系许多事情来想，才觉察赵匡胤简直是将天下看成了自己的私产。若是真的在金陵屠城，与屠戮任何一座大宋的城池一样是在破坏赵氏的山河。而这些人的子孙未来是大宋子民，世世代代要将自己这骂名流传，当下心中警惕。
旁边王侁乘隙道：“吴兄此言甚是，还请曹将军三思。”
曹彬沉吟半晌，傲然道：“吴将军话虽然有理，但有道是慈不掌兵，若我为了震慑江南士民，在金陵镇压溃军乱民业舯鄣得已往。要我强令诸将秋毫无犯，须得应我一事。城破之日，解甲归降，我将你与蔡煜一起押送汴梁后当举荐于你，陛下若有问起，你便道愿到我军前听用。”
吴英雄心道城破之后阖城巨细还不任你处置，到时候连蔡煜都市降，不外若是允许此事未免失却锐气，王侁这小人搞欠好要拿去大做文章，便道：“金陵城坚如盘石，我朝君臣上下一心，其实将军可以轻易攻破，将军以此为条件未免太过亏损。德到另有一个提议。”
见曹彬和王侁都没有阻挡，吴英雄便接道：“未来德与曹将军对阵，若侥幸赢了，则放曹将军一条生路，决不穷追猛打。”
他这话说得甚是平和，曹彬听在耳中却有如巨大的讥笑，他怒极反笑，哈哈哈大笑数声之后喝道：“吾二十岁总发从军，经历巨细百余战，戎马半生，从普通军卒一直做到上将，却从没有人敢对我这么狂妄的。小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本事放我一条生路。”说完举起手掌听在半空。
吴英雄脸色稳定，沉声道：“山河代有秀士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曹将军可要小心了。”也伸出右掌与曹彬在空中响亮的击掌三次，刚刚拨马转身，带着三十骑兵望金陵南门而去。
望着吴英雄的背影，曹彬沉吟道：“秘权，你觉得此人如何？”
王侁叹息道：“此人倒是一个将种，可惜太过妇人之仁。”曹彬点颔首，又道：“也狂得可以。”两人相视一笑，拨马往本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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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垣上旌旗猎猎，吴越王钱俶面无心情的看着宋将丁德裕领导着一千云骑军，四千雄捷步卒从城门鱼贯而出，这帮江北的骄兵悍将总算离开杭州了。他们名义上虽然是来相助自己攻打唐国，可这支人马停留在杭州一天，钱俶就觉得如芒刺在背。
大宋的禁军都是各节镇选拔的精锐，体格高峻粗壮，衣甲鲜明，骑兵胯下都是北地良马。平常这些禁军在杭州城中走动，当地的军卒绝不敢上前招惹。在信奉“天下唯兵强马壮者得之”的年代里，这些精选的士卒也别有一种优越感，特别在吴越这等属国，举手投足间一幅趾高气扬的作派，却令吴越的君臣别有一种屈辱感。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吴越当地的镇国、镇武诸军共计三万余人，杭州当地自春秋始便以兵甲犀利著称，这些杭州兵虽然不像北地劲卒那般高峻威猛，却别有一种彪悍执拗的神色写在脸上。另有一万水师雄师由吴兴出太湖向南唐进军。
与水师雄师相伴的，是大队吴越民夫运送的军粮辎重，宋国上将曹彬早有军书过来，着吴越国速将军粮三十万石送至金陵城下。这些年吴越国为了进贡大宋险些是刮地三尺，急遽之间要凑出三十万石粮食来实在不易，无奈之下只好又向民间征发，惹得怨声四起。那宋将丁德裕更是无理，居然借口自备军粮，纵容士卒抄掠乡间，其间不乏借机作奸犯科者。
钱俶微微叹了一口气，“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四十洲”，这样的威风，这样的激情，业已不再属于吴越了，现在的自己，只不外是赵匡胤手中的一个棋子，甚至还不如一个嫡系的将领。
“陛下，现在是否可以起驾出征。”前来询问的是镇国都指挥使王谔、镇武都指挥使金彦滔。这二人都是追随钱俶多年的爱将，。
钱俶默然点颔首，一甩朱红的披风，随着二将走下城楼。
御营亲兵就等在城楼之下，待国主翻鞍上马之后，雄师逶迤向唐国的常州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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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千里之外，黑云都指挥使呙彦也高高的立在马上，面色不定。
他的身后身后是队形严整却因为远程行军而疲惫不堪的大队骑兵。骑兵们和战马的铠甲都已卸下来卷在一起由身旁的牲畜驮着。若不是蔡煜圣旨敦促，吴英雄又来函重复吴说利害，呙彦才舍不得让他的骑兵以强行军的方式赶往金陵。五千骑的队伍本应是气势特殊，但此时的黑云都却是一幅人衔枚，马扎脚的作派，不光没有打出旌旗，更一路绕开集镇，除了派一些小队以官府的名义向经过的乡村征发一些须要的补给之外，全军沿途都不许私自离队。
“指挥使大人，我们不外五千，今番去金陵便能打退宋军吗？”手下的心腹爱将马承彦问道。
“但我们是江南仅有的骑兵。”呙彦看了马承彦一眼，平静地说道：“雄师决战，舍我其谁。”
卷三六朝如梦鸟空啼第四十八章常州
“萧军使，遵照您付托，江阴、宜兴的守军已经退回州城。”知常州军州事禹万诚俯身秉道。
“知道了，敌军的情况怎样了？城中老弱妇孺可曾全数疏散？”赶在宋军围城之前，萧九奉吴英雄之命率领六营神卫军进驻常州，随即接管了常州防务。
“城中除各军兵卒近万人人外，只留有得用丁壮万人，所有黎民都已离开州城护送往乡间安置。吴人在九仟墩扎下大营，并在我城的四面城门外都有扎营盘。宋将丁德裕率军进驻南门外军营，日日都在向我军挑战。”禹万诚恭声道，萧九虽然是随吴英雄新进窜起的将领，但来常州之后，一切部署井井有条，俨然一幅军中宿将的模样。还不怕担抛弃城池的关连，命他撤回了原来戍守江阴、宜兴两地的军兵，不光使常州城的军力加厚，而且制止了无谓的损失。